半个月后,大门终于打开, 一道人影背光而入。彼时两只小兽皆是饿昏了过去,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宁曼卿叹了口气,却也知道, 如果不让他们吃点苦头,这两个孩子是绝不会乖乖听话的。
并非是她为了满足自己做母亲的意愿, 而把这两个孩子强制留下。妖界的情形比只要吃饱就万事大吉的兽界要复杂的多, 有些事情或许对他们不公平, 却不得不接受。
绯若冰叛逃出族, 为何身受重伤,也要将唯一的女儿带上?
要知道, 雌獙是极为稀缺的资源,就算柚子从小没有母亲,也会被首领族长悉心照料, 绝不会受半点委屈。如果只是担心女儿得不到照顾的话, 她绝对不需要将柚子带着长途颠簸。
事实上, 妖族有成文的规定, 一经发现邪妖,必须原地绞杀, 并诛灭其三族。
这是为了防止被杀掉的邪妖的亲人报复。柚子作为若冰的女儿,她清楚的知道, 自己的女儿落在族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暝秋自是不必多说, 他已然化为邪妖, 一旦被发现就是个死字, 再没有置喙的余地。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任这两个孩子再出去了。
宁曼卿心里明白,这样的软禁对两只自由惯了的野兽是如何痛不欲生。她并没有想拘着他们一辈子,只要乖乖听话,她也愿意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放放风。
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懂规矩之上。在他们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前,她不会心慈手软。
两只小獙兽被分别送进了两间屋子,宁曼卿带走了柚子,把暝秋留给墨云。
“他如今也开了智,你好好和他说说。”宁曼卿抱着怀里昏死过去的小雌獙对着丈夫道,“别像之前那样又摔又掐脖子的,谁还敢相信你呀。”
墨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宁曼卿无法,搭着他的手腕柔柔低语,“当初我跟你走,就是因为发现我的云郎是最温柔的。以后一定会是一个温柔的丈夫、一个温柔的父亲。”
高大冷峻的男人瞬间脸红了,他咬着下唇,一对眼睛炯炯有神,迸发出了异常热烈的光彩。
宁曼卿轻笑一声,抱着柚子去了自己的卧室,也不嫌弃她又脏又臭,直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她没有离去,跟着上了床,侧躺在了柚子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是个危险的姿势,以至于傍晚时柚子刚一睁眼,抬头就能咬到宁曼卿的脖子。
女人脆弱的喉管暴露在自己面前,柚子下意识地张开布满利齿的尖嘴。
还未完全张开,她便又合上了兽吻。
小雌獙目光复杂。
她现在对这个雌性人类的感情复杂极了。心里埋怨她把自己关了半个月,却又明白,她天天给自己送吃的送喝的,必然不是想害自己。兼之鼻子又诚实的告诉主人,她很喜欢这个女人的气味。
宁曼卿闭着眼睛没有动作,这位千金大小姐在处理家庭关系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她故意把自己的脖子暴露在外甥女的面前,这无疑比起坐在一旁,更让柚子安心。
这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也是明摆着的示弱示好,足够表达她愿意接纳这个孩子的诚意。
这招确乎是起了作用,宁曼卿感觉得到,怀里的小雌獙张嘴之后,一直僵硬着再没有了动作。
或许真的是妖精的孩子,天生就比普通野兽多几分灵性。
宁曼卿假装悠悠转醒。一人一兽四目相对,柚子愣怔了一瞬后倏地一蹦三尺高,退到床底,冲着宁曼卿弓腰呲牙,发出低低的吼声。
宁曼卿单手支起身子,她对着全身紧绷的小獙兽看了许久,眉眼带笑,一言不发,看得柚子近乎觉得毛骨悚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兀自将有些睡散的发髻挽好。
素白纤细的手敲了敲床栏,柚子的目光便跟着她的手移到床栏上,正全神贯注思考这举动有何意义时,房门忽然打开,将柚子又是吓了一跳。
只见门外一面无表情的小仆走了进来,这是墨云特地为了体弱多病的妻子做的纸人童仆,方便她有事时使唤。
那小仆手里端着两碗肉粥,递到宁曼卿手上后,又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柚子都紧张地看着,肌肉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敏感的兽鼻嗅到了肉粥的香味,可柚子还记得这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她还在绝食中,自然不会像只傻狗那样乐颠颠地摇着尾巴乞食。
哪怕她已是饿得头晕眼花了,也要保持住自己身为野兽的高贵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