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行将军府, 朝阳透过窗棂照进议事大厅,三月中旬的阳光已显微微热意。
端庄严肃的议事大厅三三两两来了一群着甲胄的将军, 有人神情倨傲,有人面带不屑,也有人满不在乎,也有人面带憧憬。
林圩一战任凭郑实意有多厉害, 在边疆大多数底层将士眼中也只不过是牡丹在造神而已。
军中向来推崇强者, 不服气出身。
世家女儿嘛,得了一点功绩总是要夸大其词。
随意地坐在席子上, 众将交头接耳言语放肆, 离门近得大多翘首以盼,想一睹少年元帅的真容。
除了帅座还有四个位置空置,其中两个是莫宣和方长恨的。
另外两个位置,一个属于西南都护府的周歇, 一个属于宜城守将李立。
西南都护府辖青竹、茉莉、桂花、水仙四道, 秦关丁忧,现下西南都护府由秦佑暂领。
周歇受秦佑派遣至青竹道增援, 她性本狂且心狠手辣,在战后常屠城,掠夺金银无数, 中饱私囊。
品性虽一言难尽,但战事敏锐,因而从前秦关在时对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立曾为周歇副将,受周歇提拔出任一城守将。
在莫宣增援未至时, 仅靠一万兵马死守宜城三天不曾合眼,还算没辱鸢军威风。
郑实意一身锁子甲,腰佩鱼肠,眼神如剑。莫宣与方长恨自觉落后她半步,落座于空位上。
齐不语面容冷峻,如一尊黑面罗刹守护在郑实意身后。
郑实意大马金刀坐下,淡扫两个空着的位置:“谁的座”
靠近门口的人回话,正是校尉唐澈:“禀元帅,是周歇周将军与宜城守将李立将军之位。”
郑实意道:“不语。”
齐不语抱拳:“末将在。”
“去,看看她们在哪儿,看到她们了就地正法。”郑实意语气平淡,似在说今日天气晴朗,适宜踏春。
齐不语沉声道:“末将得令。”
莫宣出言阻止:“周歇隶属西南都护府,该由秦将军裁决。况且阵前斩将,于士气不利,更何况李立是宜城守将。”
齐不语脚步一顿,等待郑实意发话。
郑实意什么话也没说,挥手间是不容置疑,没有回旋的余地。
齐不语抱拳告罪,提着剑凶狠地出去。
见莫宣被拂了面子,当即有一人出言不逊:“周将军纵横沙场几十载,功劳无数,纵然今日不敬元帅,也罪不至死吧”
郑实意给方长恨一个眼神,方长恨就道:“军令如山,元帅斩得不是不敬她之人,而是不敬军令之人。若军中人人皆意气用事不尊元帅之令,这仗该怎么打啊”
“哪里来的无知男儿,周将军汗马功劳,身上大小伤疤无数,几次差点马革裹尸。倘若因违抗军令窝窝囊囊的死去,不若请元帅饶恕将军这次,让她在战场上死去也荣光。”说话的是另一人,态度还算尊敬。
莫宣点头:“此话不假。将军百战死,不惧死在战场上,唯惧死在自己人刀下。”
不怪莫宣这么多年熬过来还是权轻的都督,主要还是不会说话。
这句话硬生生把郑实意贬成一个自相残杀的刽子手。
话出口见众人脸色不对,莫宣才知自己又说错话,因而再不大好意思开口,对这件事持沉默态度。
莫宣不开口,方长恨又偏心郑实意,这下在无人敢应和。
郑实意虎目迫人,她掷地有声:“若因周歇之功就一笔勾销她之过,日后人人皆以己之功而抗军令。届时军纪败坏,我大鸢强军如何横扫九州,如何繁盛如往昔”
众将称是。
“现下最紧要的是鼓舞士气,守了这么久的城大家都守够了,再守下去只会疲惫。”郑实意话锋一转。
唐澈遂道:“五万人马伤亡过半,这几次叛军的进攻来势汹汹,人潮一波一波的涌来,她们攻城人只多不少,好像打不完似的。”
莫宣也道:“高原上小国众多,她们虽手雪域神王的统辖,实际上互相征战吞并,这次联手进攻青竹,总有几分怀怪异。”
郑实意淡笑:“分久必合,常态而已。正因如此,昨日我才说擒雪域之王。”
绕道雪域后方擒她们之王,头在别人手里,手脚又能做什么呢
最先出言不逊之人名常林,她又是嗤笑:“雪域之上有天神相助,被扼住咽喉的滋味或许元帅不曾体会,可我们这些人都是真切感受到的。”
郑实意才好转的脸又垮下来:“无知武妇传此流言也就罢了,你一个学六经六艺的将军也说此话,传出去让人如何看大鸢”
莫宣道:“也不全是。有些人上去只觉咽喉被扼住,有些人上去依旧无恙。如果真要借道南疆地城走另一侧上山,那去的人一定要是后者。”</p>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有那等怪异感,实在难寻。”唐澈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