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则留疤化脓,重则遍体鳞伤。
高衍城比许暖白更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果断的举起了这把刀刃,然后毫不留情的挥下去。
片刻犹豫都不曾有。
许暖白身体的僵硬的跪在一边,看着饭桌前的两个人喝着下午茶,看着两个人聊着天。
周栩栩眉眼生媚,微微勾着,人身体前倾,将身体靠在高衍城的肩头,“衍城,你这么忙,怎么还想到来看我。”
高衍城顺势低头,与周栩栩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低声说道,“小时候曾经答应过你。”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明星,去剧组拍戏,我会去看你。”
好一个山盟海誓。
周栩栩感动的快哭了。
她猛然从沙发上起身,向前两步,然后扑到了高衍城的怀里。
眼角擒着泪珠,许是源于欣喜,连声音都哽咽了。
“衍城,我没有想到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忘记了。”
“自从你回国之后,你变的越来越忙了,对我也越来越冷淡了。”
高衍城的眸光出奇的平静。
怀中的女人紧紧的环着他的脖颈,像是一个树袋熊,眼泪蹭到了他的领口上,他却连手都不伸,只是透过周栩栩的颈窝,去看向角落里面的人。
那人早已经在高衍城说出来那句话的一瞬间垮了背脊,低了头,以难看的姿势靠在墙面上,敛着眉眼,数着瓷砖上的条纹线。
许暖白自认为对数字极为敏感,却不论如何都数不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用来形容高衍城和周栩栩两个人最合适不过。
真巧。
这样的关系,许暖白也有一个。
温和友善,家务全能,甚至天赋过人。
以综合成绩第一名考入最好的学校。
果敢的时候,也是真的果敢。
一个穿着单薄校服的少年,敢从家里厨房拿起来剁鱼的菜刀,冲到想要猥亵她的继父面前,爆着脏话,狠狠的让她继父滚蛋。
她的喉头一动,竟隐隐泛出一丝苦涩来。
种种神态,尽数落到高衍城的眼中。
高衍城的手臂难得的悬滞许久,这才将手臂搭在了周栩栩的腰上,轻轻拍着,细细安抚。
真正想要安抚的人是谁,只有高衍城最为清楚。
偌大的一层房间里,三个人,三颗心,心思各异。
周栩栩趴在高衍城的肩头趴的久了,这才不好意思的起身,人倒还是靠在高衍城怀里,声音明显憋屈了一些。
“衍城,”借着刚刚落泪的势头,周栩栩小声说道,“有件事情,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高衍城从许暖白的身上收回视线。
看向周栩栩。
周栩栩犹豫半晌,这才小声开口,“我哥哥他……他昨天进了警、局。”
“我知道,我哥哥平时是有些浪荡,也喜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明星们混在一起。”
“但是我哥哥他心肠不坏的,不可能做出强、奸别人的事情。”
许暖白骤然抬头。
哪怕是跪在一边,眸光依旧清亮,灼灼的盯着周栩栩,手指抓紧衣服,指甲盖近乎要抠进褶皱缝隙中。
青白一片。
脑海中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
冷笑蔓延在扯动的嘴角上。
周栩栩浑然不知。
她身为得宠人,柔软着身体靠在高衍城的胸膛上,小声劝服,“那个小明星说我哥哥想要强、奸她,怎么可能。”
“我哥哥看人的眼光还是没有问题的,她那种样子,我哥哥怎么看的上。”
“昨天晚上,我哥哥看上的分明是——”
周栩栩声音骤停。
眸光不由自主的转向许暖白。
却对上许暖白炯炯眸光,心虚之下,又缩回了高衍城的怀里。
适逢高衍城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看上的是谁?”
周栩栩心中懊恼,表面上笑的甜美,“没什么,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高衍城漫不经心的应声,一下一下的拍着周栩栩的背脊,似是鼓励。
果不其然,周栩栩又小心翼翼的抬头。
“所以,能不能想想办法,先让我哥哥从派出所里面出来?”
“你也知道的,我哥哥从小没有吃过苦,万一在里面不服管教,跟警方起冲突怎么办?”
高衍城此刻的视线并不在周栩栩的身上。
注意力也不在。
而是全部转向角落中的许暖白,两个人的视线相对。
许暖白只见高衍城的薄唇一动,无声的询问她。
考虑好了么?
许暖白蓦然咬住自己的下唇,敛下眉眼,躲开高衍城的视线,人伏在地面上。
瘦弱的背脊近乎与冰凉的瓷砖融为一体,瓷砖整齐的竖线上,靠着的便是许暖白矮下的身子。
此刻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似是挣扎。
高衍城给她设下了一个陷阱,前方挂着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中间隔着沟壑。
深不见底的沟壑。
可能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许暖白狠狠的抽吸一声。
只听到高衍城对周栩栩的回话。
“既然是你的哥哥,未来也会是我的哥哥。”
周栩栩惊喜的抬头,“衍城,你的意思是,你肯帮我了?”
高衍城寻思着点头,“现在查的比较严,不一定能够百分百让你哥哥从派出所里面出来,但是可以尝试一下。”
一间屋子里,两个女人,心思却是天上地下。
周栩栩欢呼雀跃中,有高衍城的参与,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狂欢。
许暖白只觉得心中似乎有血气翻腾,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些。
不论是高衍城,还是周栩栩,都快要变成幻影,晃悠着。
她不再听话的跪在角落中,而是扶着墙面,缓慢的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脚。
这一举动引起了周栩栩的不满。
“谁让你站起来的。”
许暖白拖着腿脚,一步步的往周栩栩的面前走,内里有千万种想法,波涛汹涌,口腔里腥气逸散。
快要走到两个人面前时,她包中的手机响了。
在沙发上,高衍城的旁边。
许暖白的脚步一停,折返回去,在高衍城的炯炯精光之下走到包前,接起来了电话。
电话是导演打过来的。
告诉她今天下午临时有一场加戏,让她尽量下午早点到,别迟到。
许暖白顿时心头一震,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高衍城和周栩栩两个人,沉下一口气,不断的对着导演保证。
声音扬高一些,也恭维一些。
“好,好,导演,我知道了,今天下午两点半是吧,我一定会准时到场的。”
挂断手机中,一抹额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冷汗密布。
刚刚在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众多不理智的想法,比如将周栩栩从高衍城的怀中扯下来,然后……
她心有余悸,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脊撞到桌角上。
蓦然抬头时,发现高衍城在看她,神情莫测。
“下午有戏?”
许暖白点头。
“不准去。”
高衍城的声音沉着,手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顺着周栩栩的头发,声音却完全是砸向许暖白的,“别忘了你的身份和本质工作。”
许暖白听到高衍城漫不经心的开口。
“M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但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
周栩栩还窝在高衍城的怀里,眸光在高衍城和许暖白两个人的身上游离来去,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许暖白更是如此。
她认主以来,第一次对高衍城产生这样大的负面情绪,咬着下唇,声音颤抖着。
“我今天下午,就是要去,已经跟导演说好的事情,我不能失约。”
高衍城全然不理会许暖白,径自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跟许暖白的导演说,今天下午许暖白的戏份有变,她不去了。”
许暖白忽而几步上前,想要从高衍城的手中抢过手机,却被反向扼住。
她的脸色红着,一根根的掰着高衍城的手指,掰不动,便想要去咬,咬到了高衍城的手腕上。
站在一边咳嗽。
她看也不看高衍城,拿起来自己的东西,转身边往屋外走。
背后是高衍城的训斥。
“许暖白!”
许暖白浑然不听。
高衍城眯着眼睛,手机还没有挂断,对着守在门外的助理说话,“许暖白出去了,拦住她,别让她走出27层。”
许暖白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高衍城。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像是往常一样跪下认错,祈求主人原谅,还是应当抗争到底。
短暂的思考之后,她转身走向厨房,打开窗户,半只脚跨在了窗边。
高衍城的眸光骤沉。
这里是27层,从上到下,足足80米的高度,患有恐高症者,仅仅是俯瞰下方,便会吓得软了腿脚。
人要是从这里掉下去,死都不会死的太好看。
几乎在瞬间,高衍城放下了怀中的周栩栩,快走两步,跟着许暖白一同走到了厨房,站在门口,面色不愉。
许暖白此刻,整个人踩在窗户的边缘,阳光顺着她黑色的发丝溜进来,有几根还贴在脸面上,睫扉长而微翘,像是蝴蝶即将煽动起来的翅膀。
她的面容透明。
高衍城的步子慢了下来,朝着许暖白的方向,一步步的过去,伸出手。
“那里危险,你先下来。”
许暖白扫了一眼下面。
27层的高楼,人如蝼蚁,爬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大厦之间,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看人总是多了一些俯视。
如高衍城看她。
周栩栩大抵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如此,人早已经吓得躲在客厅,拉着高衍城的手,不让他往许暖白的方向上走。
“衍城,她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要不,咱们报警吧。”
高衍城对周栩栩置之不理,拧着眉头看许暖白,“你先下来。”
许暖白的视线有屋外转向屋内,屋内一切如旧,洗好的盘子还放在橱柜里面,沾着一点点水珠,在午间充足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那是她刚刚摆放整齐的东西。
她看着水珠,隐隐勾唇。
“高先生。”
声音中反倒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害怕。
“再见。”
说罢,许暖白手指一松,纵身一跃——
——跃过了许久横亘在心中的那座高山。
一时轻快爽朗。
“许暖白!”
高衍城瞳孔骤缩。
他快走几步,走到窗前,伸手去抓许暖白,却只抓到了她的一根头发。
黑的柔顺,发亮,缠绕在他的手指尖,若是凑到鼻尖,还能隐隐约约闻到洗发水的清香。
高衍城顺着窗沿,微微探出身子,却见窗沿下方有一个小型的台阶,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那是两间房子打通之前的空调留置台。
距离留置台不超过一米之处,是一个正经的小阳台,上面有一个小窗户,通往电梯间的应急通道,只消翻过那扇窗户,人就能够顺利离开27层。
高衍城的心思如坐了过山车,悬到高处,俯冲而下,底端血液如注,涌入脑海。
视线范围之内,只见许暖白人已经安然的跨国了半米高空,跳到了另一侧的阳台上,对着他微微一笑。
“先生不会以为我有跳楼的想法吧?”
许暖白的声音轻柔而软,快速的从唇角边溢出,顺着空气,飘入高衍城的耳中。
两个人的视线相隔不足一米。
高空中的一米。
稍有不慎,便是血肉模糊。
他看着许暖白往上一跳,爬上紧急通道的窗户,翻过去,最后仅仅剩下一颗探出窗户之外的脑袋,卡在窗沿上,对高衍城告别。
“我的命是别人给的。”许暖白的唇角勾着,笑容莞尔。
“所以我是惜命的人,不会贸贸然去自杀。”
“先生,我先走了,晚点我再回来。”
人影顿时消失在高衍城的视线范围之内。
高衍城手指一顿,眯着眼睛,转过身来,从兜中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烟雾缭绕之间,只听到他的手机的动静,人还未动,便见到周栩栩笑容融融的将手机送到他的手边。
他接起来。
那头是助理难得慌张的声音,还带着喘气。
“高先生,许小姐她……她跑掉了,从应急楼梯跑的,要不要让小区里面的保安从门口截住她?”
高衍城沉思片刻。
“不用了,你先去忙。”
话是这么说,脑海里却都是许暖白的身影,灵巧的,像是练过无数次那样,轻轻松松的从高空处的一出台阶,跳到了另一处小阳台上。
还记得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对于高空的畏惧,一点都没有。
助理似是还在担心,“可许小姐那边……”
“不用管她,”高衍城抽过的烟只烧了半截,便被他狠狠碾灭,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
“她自己会乖乖回来。”
寒光乍现。
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的。
高衍城笃定至极。
“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
许暖白下午的戏份,是临时加场,她到场时,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经纪人宋小姐同时管着几个艺人,如今正在别的剧组里面监场。
听说戏份是男主角要求加上的,给出来的理由就是,跟许暖白的对手戏太少,不能体现出两个人的感情发展脉络。
演员临时加戏这种现象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圈内人人知道的潜规则,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导演本身是极其反感这种行为的,但不知如何受到了男主角和团队人员的忽悠,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加戏的要求。
当天中午就要求跟组编剧临时改戏,通知许暖白到场。
加了一场吻戏。
多么大的尺度的戏码,许暖白都经历过。
高衍城的手段多如牛毛,花样百出,且喜欢以折腾她为乐,偶尔的小花样,她也得乖乖的接受。
何况区区一个吻戏。
灯光就绪。
摄像头缓慢的移动到她的面前,监视器中很快出现了两个人的脸,一个是男主角,一个是许暖白。
饰演男主角的男演员单手环住许暖白的腰,俊朗的脸庞缓慢的朝着许暖白的唇瓣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