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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情敌

“姑娘快别睡,待奴婢把姑娘头发擦干再睡吧,省得明个儿头疼。”紫晴从旁温声道。

程昔现在满脑子就是一个困字,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皮耷拉着,单手支着额头,没多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转眼到了第二日。

果不其然,顾家老太太得知沈青舟居然想毁婚,当场气得一拍桌案,吓得秦氏和蒋氏纷纷上前安抚。

蒋氏劝慰道:“老太太快别动怒,咱们明潇性子又好,长得又美。放眼整个京城,家世可是一等一的。沈家如今没落了,咱们家看上沈青舟,还不是看在两家从前的情份上。既然他不知好歹,那又何可强求的,总不好教明潇受了这委屈罢。”

蒋氏虽是二房主母,可又不执掌中馈,秦氏又是个很能容人,又十分有气量的当家主母。遂待蒋氏以及二房的两个孩子都很好。因此,关系到顾明潇的婚事,二房的人也比较上心。

秦氏也道:“是啊,母亲。咱们明潇虽说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可在咱们顾家都是娇宠着长大。什么时候也没受过这种委屈。沈家既然不喜欢我们明潇,那婚事不提也罢。横竖还没订下来,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后只远着沈家便是。”

老夫人捶胸叹气道:“咱们顾家从前受过沈家恩惠,原是在梦晚那一辈,就该结个亲家的。可梦晚偏偏瞧上了程知敬。我也是把她宠坏了,又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跟程家的亲事。只盼着下一代能跟沈家结个亲家,谁曾想青舟这孩子素日里看着稳重老实,怎么在这种事上这般糊涂啊!”

顾沈两家关系亲厚,顾家又受过沈家恩惠,想结个亲家也无可厚非。顾轻言素来在顾家都是雷厉风行,旁人也说不动他。再者还隔着个嘉清郡主。谁敢让顾轻言迎娶沈青莲,嘉清郡主还不得闹翻了天。如此,便只有顾明潇和沈青舟最是般配了。

谁曾想居然会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出来,怎么不让顾老太太心里烦闷。

白姨娘轻呷了口茶,右手捏着兰花指,闻言,从旁笑道:“咱们顾家又不是只有大小姐一个女儿,这不是还有明涟和明漓?既然大小姐不讨沈家公子的喜欢,那指不定就是缘份未到,这又能怪得了谁。”

秦氏最是厌烦这个白姨娘,偏偏顾斐又喜欢她,平时不与她一般见识罢了。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姨娘居然敢如此放肆,当下就冷下脸来,毫不客气道:“沈青舟也是沈家嫡出长子,是勋贵人家出身,又是朝廷新贵。纵然和明潇没那缘份,可若是论般配也是轮到明涟。断然不会让家里庶出的女儿和沈青舟订亲。”

白姨娘脸色一白,咬紧了一口银牙,缓了许久才缓过气来,勉强笑道:“妾身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缘份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再说了,大小姐性情高傲,经过这事之后定然再不肯同沈家订亲了。如此,家里不就只剩下了明漓和明涟,总不好将表小姐订给沈家罢。”

老夫人听了,脸色见了怒色,她拍了拍矮桌,斥责道:“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越说越乱,关昔儿什么事!”

秦氏忙道:“母亲熄怒,可别为了这事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也是巧了,外头的丫鬟进来回禀,说是沈家带人过来赔礼。老夫人道:“这会儿才知道来赔礼,早干什么去了?我们明潇什么良人配不得,沈家也太不把我们顾家放在眼里了!”

秦氏自然也暗恼沈青舟,可又顾及两家的关系。况且顾轻言在朝为官,少不得需要同朝为官的官员扶持着,而沈青舟如今正得圣宠,不好开罪。

如此便劝道:“明潇是我的女儿,她受了委屈,我这个做母亲的最是心疼。但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单凭老太太做主。”

直接把事甩给老太太,就算后来老太太反悔了,也怪不得旁人身上去。白姨娘翻了个白眼,暗暗骂秦氏狡猾,又插了句话道:“可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了,外头的人要怎么看我们顾家?大小姐金贵,求娶她的好人家又多。可苦了我们明漓了,日后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一拍矮桌,斥责道:“你闭嘴!就不爱听你说话!现在在讨论明潇和沈青舟的事,你老是提旁人做什么!顾斐护着你,我可不护着你,还不滚下去反省,日后再敢出来招摇,看我饶不饶你!”

白姨娘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应了声,这才垂着头下去了。谁料刚好同几个姑娘撞了个正着。

程昔先前见过白姨娘,对她还有两分印象。因知她心思多,又爱在顾斐面前煽风点火。于是把顾明潇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远着白姨娘便是。

结果没曾想让白姨娘看了个正着,她不便开口说程昔的不是,毕竟前头还有老太太护着。只好拿自家女儿撒气,一把掐着顾明漓的胳膊,使劲一拧,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让你在院里做女红,你出来晃荡什么?你见过哪家大家闺秀天天出来晃荡,又不是勾栏里头的妓姐儿,还让人挑三拣四的,没得让人害臊!”

这话带着十足十的恶意,拐弯抹角的骂顾明潇不知廉耻。顾明潇气得眼眶发红,上前一步要大声质辩。

程昔赶紧将人拉住,小声劝道:“大表姐别冲动,老太太找我们有事儿呢。”

白姨娘见程昔如此,以为她软和好欺负,嗤笑道:“表小姐也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不过也不妨事,在顾家就跟自己家是一样的,可千万不要客气。虽然是个外姓,可谁教我们老太太宠着你呢!”

顾明潇这回终于忍不住了,她甩开程昔的手,大步走上前来,伸手一推白姨娘,怒道:“你算什么个东西!表妹跟顾家嫡出的女儿能差多少!歌姬就是歌姬,生出的女儿也低贱!”

白姨娘顺势往柱子上一撞,登时磕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哭嚎。顾明漓吓得放声大哭,“娘,娘!你快起来,你怎么样了?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姐姐打人了,快来人啊!”

这里的动静一大,登时惊动了屋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也是十足十的巧合了,顾斐正好有公文落在府里,正折身回来拿。听见有哭声,遂寻了过来,就看见了场上的一幕。

顾明漓哭道:“爹,救命啊,大姐姐要杀了我们,爹!救命啊!”

顾斐惊怒,低头一看,见白姨娘昏了过去。猛然转过身来,抬手就给了顾明潇一耳光。

“孽障!谁给你的胆子动手伤人!”

顾明潇没防备,直接被一耳光打倒在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跌在地上愣愣地坐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哭道:“爹!你又打我,你又打我!你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

顾斐斥责道:“放肆!难道我眼睛是瞎的吗?顾明潇,你胆子越来越大,谁给你的胆子动手打人的!简直太没有规矩!”

众人全部都围了过来,秦氏一见场上情况,哪里会不明白自己的傻女儿又中了旁人的奸计。又是心疼又是恼恨,直哭诉道:“老爷,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你打明潇做什么!纵是真的是明潇的不是,家里不也有家法在,你何必动手打她?丫鬟婆子们都看着呢,你让明潇的脸面往哪里搁!”

顾斐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直冷冷拂袖道:“我打的就是她,年纪小小的,心思居然这般恶毒!打死都不为过!”

程昔赶紧跟丫鬟们一起去扶顾明潇,见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唇角都被打破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小声道:“对不起,大表姐,都是我不好,你原是不必为我出头的……”

顾明潇哽咽道:“我哪里是为你出头,我就是看不惯白姨娘张狂的样子。我推了就推了,我敢推我就敢认。除非阿爹打死我,否则我决不认错!”

谁料最后一句就被顾斐给听见了,当场就暴怒道:“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敢说一遍!”

顾明潇脾气也硬得狠,还真敢再说,“我说除非阿爹打死我,否则我决不认错!”

顾斐听了,勃然大怒,秦氏上前也没拦住的,被顾斐一把推开,歪倒在了丫鬟婆子们身上。

顾明潇登时脸色惨白,唇角哆嗦着,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瞧着她爹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连哭都忘记了。

顾斐高高地扬起了手,不曾想程昔一下子窜到顾明潇身前,伸开双臂拦道:“舅舅不要,舅舅!”

“昔儿,你让开,这里没你的事,回你院子里去!”

程昔不肯让开,哪里肯让顾明潇再为了自己挨打。索性就昂着脸道:“舅舅要打的话,就打我好了。舅舅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已经不是昔儿从前那个舅舅了!”

顾斐眉心一跳一跳的,抑着两分火气,问:“你说什么?”

程昔道:“我说,舅舅已经不是昔儿原来那个舅舅了。我的舅舅是世界上最好,也是最讲道理的舅舅。他会带着我跟大表姐一起出去骑小马,放风筝。可是现在的舅舅连句解释都不肯听。”

顾斐放下手去,深深喘了口气,也是真的对程昔下不去手。毕竟明潇是自己家的,程昔却是妹妹家的,不能随便打。

顾明漓抱着假装昏倒的白姨娘还在一旁大哭,“爹,大姐姐要杀了我娘,爹爹救命呀!”

顾斐听得心里更烦,侧首怒斥道:“你闭嘴!每回都是你最先哭!什么你娘,那是你姨娘!你母亲只有一个,你可不要坏了府里的规矩!”

顾明漓登时就没了声音,只垂头抹着眼泪。

顾斐这才转过身来,两眼紧盯着程昔不放,许久,才又指了指顾明潇,问程昔,“你就这么维护你大表姐?她方才可是动手伤了人的,你没瞧见?”

程昔道:“我瞧见了,就是因为我瞧见了,所以才觉得舅舅不讲道理。”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嗫嚅道:“昔儿知道自己是个外人,所以一直在舅舅家很安分守己,从来不敢说些什么。”

“谁说你是外人了?”顾斐不悦道。

“白姨娘就是这么说的。”程昔哽咽道:“大表姐听不惯,就上前评理,不曾想失手误推了白姨娘。舅舅一定要罚的话,就罚昔儿一个人吧,昔儿就是那个外人啊!”

“胡说!你几时是外人了!”顾家男子疼宠妹妹都是一脉相传的,顾斐从前恨不得把顾梦晚捧在手心里,自然连带着对程昔也好。一时气恼白姨娘说话不长脑子,又有些后悔刚才动手打了顾明潇。

如此,顾斐抬起手来,似乎是要去摸摸顾明潇被打过的脸。可顾明潇眼下就是惊弓之鸟,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下意识地大喊,“大哥哥救我!哥!哥!哥哥救我!哥!”

没曾想还真把顾轻言给叫出来了,顾轻言一下子翻过走廊的栏杆。几大步冲上前来,一把攥紧了顾斐的手腕,沉声道:“爹,你想做什么?”

顾明潇一看靠山来了,赶忙躲顾轻言身后,拽着他的衣裳哭求,“哥哥救我,阿爹又打我了,哥哥!阿爹要打死我!”

顾斐拉不下来脸面,挣了几下也没挣开手腕。当场就黑了脸,怒斥,“顾轻言,还不放手?难不成你想忤逆父亲!”

“不敢。”顾轻言这才将手松开,左右环顾一圈,这才把目光落在顾明潇的脸上。他心里一痛,手指着白姨娘,质问顾斐,“爹,您可真让儿子好生敬佩啊。您虽是文官,可在家比儿子这个小将军还要威风,为了一个妾室,几次三番的动手打自己嫡出的女儿,不知道要是传到御史台,那些大夫们会不会参你一本。”

“大胆!我是你爹,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给我跪下!”

顾轻言笑了笑,没动。他招呼着左右的丫鬟婆子,道:“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赶紧把人抬下去烧了,再不烧,尸体都该臭了罢。”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均不敢率先动手。

白姨娘原本就是装的,头上撞出的伤口流出来的血,还没有瓷片割破手腕流得多。一听顾轻言如此说,也不敢继续装了。哎呦一声,醒转过来。

顾轻言便道:“爹,您赶紧瞧瞧啊,这青天白日的,该不会是诈尸了罢?”

顾斐气得脸色发黑,当众被自家儿子这般忤逆,只冷冷一甩衣袖,招呼左右道:“来人啊,去请家法来,打这个小畜生!”

“我看谁敢打!”

老夫人由着蒋氏搀扶着走来,看着一场闹剧,捶胸顿足道:“宠妾灭妻,你可是要气死我啊!”

顾斐连声道:“母亲熄怒,儿子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赶紧给秦氏使了个眼色。

秦氏假装没看见,跑去照看顾明潇去了。顾明潇这回受了好大的委屈,歪在秦氏怀里直哭,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她一哭,秦氏也跟着落泪。程昔看了片刻,也红了眼睛。弄到最后。一走廊的人都垂头抹眼泪。

顾斐无法,只得跪在地上求道:“求母亲消气,都是当儿子的不是,母亲可要注意身体啊。”

老夫人抹了两把眼泪,这才道:“你纳妾室是为了顾家开枝散叶,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赞成的。可你看看你纳的都是什么人,专门在后院兴风作浪。这样,今个要么你就把白姨娘赶出去,要么你就当没我这个母亲!”

顾斐惊慌道:“母亲,使不得啊母亲!”

这要是传了出去,就像是顾轻言说的,御史台的大夫们参本上奏,能活生生毁了他的官途。

白姨娘见事情闹大了,也顾不得装了,拉着顾明漓跪下哭求,“都是妾身的不是,是妾身口不择言,惹了大小姐和表小姐的不痛快。妾身该死,妾身该死。”

说着,白姨娘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嘴巴登时流了鲜血。

顾明漓一愣一愣的,茫然地喊了声,“娘。”

结果被白姨娘一耳光打了回去,怒斥她,“你瞎喊什么!我哪里是你的娘,你的娘只有一位!那就是夫人!还不求老夫人和夫人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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