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身后的密林里卷来,扬起周遭蓬松的落絮,花梦望着纷飞落叶里莫三刀严肃而冷漠的脸,深吸一气。
“是。”她目光冷然,斩钉截铁。
莫三刀箍在她腕上的手一紧。
花梦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收起地上的药瓶,起身走到一边。
莫三刀呆坐地上,胸口又一阵窒痛,也不知是被那少女打了一掌的缘故,还是气花梦将自己的质问承认得如此坦然,越想越胸闷气短,甫一起身,竟猛又吐出了一口血。
花梦转过头来,眼神锐利,掏出药瓶倒出护心丸来要给他服下,却被他扬手打落在地。
花梦恼道:“你不想活了?!”
莫三刀站稳身,拿手把嘴角的血迹揩掉,眼神冷淡:“死不了,不劳三小姐费心。”
花梦瞪着他固执的脸,胸膛一阵起伏。
莫三刀视若无睹,将身上的衣服穿好,越过她径直向上坡的方向走去。
花梦攥紧拳头,沉着脸跟在他身后,衣摆掠过径旁荒草,发出飒飒冷声。
两人一路无话,只是循径上山,兜兜转转走了好一阵,四下仍是阴森森的野林子。
花梦到底敏锐,想起先前所遇的幻境,本能感觉这山中还暗藏玄机,便想跟莫三刀商量一二,却看他闷头前行,一副不愿搭理自己的冷淡模样,一时也懒得张口。
过不多时,耳后倏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响,不似脚步声,倒像是流水哗然。花梦心下狐疑,不解这深山之中何处竟会有水流之声,且还会移动一般,不断向这边靠近,一时竖起耳根,环目四顾。
莫三刀很快也有所察觉,缓缓放慢脚步,反手握住了肩后的一把刀柄。
那“流水声”越来越大,此刻已迫近至两人三丈之内。花梦眸色沉沉,握着剑定睛分辨,终于看清它们的面目——
哪里是流水,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分明是密密麻麻的毒虫。
莫三刀猛然掉头,抓住花梦手腕直跃树上,杉木高大结实,承载两人重量并无压力,花梦却因意外而脚下打滑,莫三刀忙又把她抱入怀中。
花梦脸颊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顿时心如鹿撞,抬头一看,面前人却仍是冷着一张脸,她隐忍至此,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便要发作,莫三刀忽低声道:“别说话。”
花梦一怔,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心头惊怔。
成千上万只黑黢黢的毒虫很快聚集在一块儿,吞没了一条山径,可它们并没有就此消停,而是耳能闻、目能视般,在原地打了几转后,倏然掉头,沿着杉木树干飞快地向上爬来。
莫三刀眼神骤沉,带着花梦提气一纵,足尖在半空中的丛丛枝杪上一点而过。
他们一面逃,毒虫一面追。树上的,顺着纵横交错、连绵不绝的枝桠追;树下的,顺着崎岖不平、荆棘丛生的山径追……浩浩荡荡,源源不尽,速度竟有如瀑布倾泻,不消几时,便侵占了两人逃遁的路线。
眼看毒虫满山,无路可逃,莫三刀与花梦只好停下脚步,反守为攻。
莫三刀松开花梦,抓住一截枝桠凌空旋转,其时刀挥如电,涌至近身的一层毒虫顿时被砍成齑粉。可一层溃败,另一层又紧追而上,哪里是刀能清理干净的?
花梦立在枝头,转头四看,心知二人已逐渐被满山毒虫包围,沉吟道:“合欢宫地处南疆,护法萱娘是极擅蛊术的苗族巫女,这毒虫恐怕是受她操控的,我们得把人找出来。”
说话间,脚下一重,又有大片毒虫沿着树枝爬近身来,莫三刀一刀斩断枝桠,抱起花梦提气跃至另一片树层之上。
“怎么找?”
花梦神思飞转,突然掰断一截树枝,从衣襟里取出火折子来点上。
枝条燃起火光,爬上树来的毒虫微微一颤。花梦扬眉,将那火光大作的枝条向前一探,树上的毒虫竟飞快后退,散沙一般,直往下落。
花梦轻笑道:“果然怕火。”
莫三刀脸上微露意外之色:“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花梦看向他,眼中含笑:“带酒了吗?”
莫三刀唇角轻勾,把腰间的酒囊解下。
花梦拧开囊盖,将囊中酒朝树下的灌木丛里浇了浇,旋即便将手里燃烧的枝条扔去。
酒被点燃,一丛灌木登时烈火熊熊,不过须臾,便将周遭的毒虫烧作了灰烬。
花梦如法炮制,边浇酒边道:“咱们去找这尊大佛,自然是找不着的,所以只好费些心思,请她出来一趟了。”
莫三刀见她不断朝树下放火,揶揄道:“你也不怕把自己烧死。”
火光明灭,青烟升腾,一片毒虫如临深渊,落荒而逃,花梦扬高声音道:“那就要看她有没有胆量跟我们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