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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二章

焦青山骂骂咧咧转头,看见前方有第三个影子奔来,下意识喊道:“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人也是来路不凡,轻巧截住疯婆子,在她倒地前揪过小孩后襟,抱进怀里。焦青山马上后悔了,夺回孩子难度增大,当真自讨苦吃。

疯婆子彻底给甩晕乎,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焦青山上前看清对方容貌,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跟小虫子搔过全身,非常不舒服,对方看他好像也算旧识。

“章甜――甘砂和游征在哪”那人粗略检查一遍小孩,劈头盖脸问。

“你、你哪个”似敌似友的尴尬更令焦青山浑身不适。

“莫凯泽。”对方自报家门,顿了顿不得不补充,“警察。”

焦青山双眼忽地瞪老大,眼前人终于和记忆关联起来。

莫凯泽对甘砂这批人好奇心重,早已把每个人的底细摸了一遍。今夜他跟踪章格出来,奈何对方反侦察意识颇强,半路给甩脱了。正在附近踟蹰着,收到游征脚镣的异常警报,他立即赶过来。

门卫昏厥,一路打斗和枪击痕迹无数,进院之路毫无阻碍,起先他还怀疑进错地方,直到碰上焦青山。

焦青山也回味过来,和游征同铺的枯燥日子里,两人没少谈论这位警官。本来答应游征这活就克服了不少心理压力,其中一条也是怕重蹈覆辙,那几年的滋味真不好受。焦青山不禁心虚气短,本打算虚与委蛇恭维几句,岂料对方刻不容缓又问一遍。

“里面,我负责找小孩而已,现在小孩找到了,我也该走了。”他只得说,想伸手去抱小孩又不敢,这人气场不输游征,叫人望之心怯。

不想莫凯泽当下把小孩扔移交给他,掠了地上的女人一眼,“你带着这两个人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一会我回来时一个也不能少,不然――”他得空的手指虚点焦青山门面,一时放不出多恶劣而有力的威胁,转身奔近那灯光虚亮的厂房。

-

转轮旋转的声响如齿轮碾压心头,咔嗒一声,齐烨拨回弹巢,抵住游征的眉心。他们彼此对视,相似的眼眸倒映对方的身影,他憎恨赝品般的相似,即便他是齐方玉众所周知的儿子,这颗潜伏的病毒也时刻威胁他的存在。他顶着齐方玉独子的名头活了将近四十年,绝不允许有人将皇冠摘下。

他行刑般怒视这位来路不明的亲弟弟,诡谲一笑,扣下了扳机――

咔。

齐烨表面也卡壳一瞬,近乎奔溃的失望一闪而过,很快又回复一贯的冷厉无情。

微妙的表情似乎对游征无分毫影响,他只管朝对方伸手,“该我了。”

左轮手%枪给重重拍在摊平的掌心,游征如他高举双手拨动转轮,声再度回响,如转动的铁链绞紧在场每个人的脖颈。

“这是运气问题,你我想杀掉对方只有六分一的概率,我既然能在齐家生存那么多年,足以证明我的运气比你好。”

这番托大的自我宽慰与其说露怯,更像在干扰游征。

游征丝毫不受影响,不疾不徐道:“如果我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希望能生在一个普通的双亲家庭,这样也省得你老为我操心。”

即便意识如血液流失,神志逐渐溃散,游征一字一句仍如惊雷炸在甘砂耳边,也许没人比她更懂边缘身份的辛酸与痛惜,也许曾经有,也如余烬终熄。

哈哈的笑声比话语更像在掩饰忧虑,“我真是遗憾没有早点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你也不必顶着尴尬的身份苦活那么多年,我亲爱的弟弟。”

“的确如此,不过不必担心,你还会有更多遗憾。”转轮止歇,弹巢复位,枪口正触齐烨眉心。游征第一次嘴角轻扬,胜券在握的得意蔓延到眼睛,“顺便给你透露点数据,我玩这个,还从来没有输过。永别了――”

振聋发聩的枪声代替无法出口的叠音词,齐烨双目瞠圆,笔直后倒,眉心多了一枚小小的黑孔,血如喷泉溅了对面人一脸模糊。

僵硬的手臂卡顿地垂下,游征面无表情望了最后一眼,声音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战栗――

“这是实力问题……”

然后他才像找回呼吸,深深喘了一口气,刚才胳膊的战栗也随着气息扩散全身,他退了几步,扔开手%枪。

失措没持续多久,另一滩血泊唤回他的神志,用一股劫后余生的大力抱起甘砂,想抹去她嘴角的血迹,反倒把自己手上的沾了上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

那股气力似乎渡至她身上,甘砂揽着他的脖子勉强站起,也想拭去俊颜上煞风景的血迹,游征温柔挡开她,斟酌一个让她稍为舒服的姿势抱起她。

嘀――嘀――

尖锐的蜂鸣凝固了他的动作,甘砂也一动不动倚在他身上,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嘀――嘀――

蜂鸣又走了两声,如同读秒的节律。

他们霎时顿悟齐烨有恃无恐的缘由!

这场赌博绝不是单纯的你死我活,对于齐烨,或许可以如此,但对游征只有一个结果:死。

如果齐烨赌赢,游征被枪杀;如果齐烨赌输,游征也逃不过他的用心良苦――

齐烨第一次来“百亩仓库”并非危言耸听,他携带了心跳控制的炸弹……

没人来得及去看时间还有几秒,游征不由分说负起甘砂往最近的出口跑。他腿伤未愈,也不知何来的蛮力,双腿知觉离位,只凭意志甩动――也许他觉得自己在狂奔,可出口遥遥未至。

“你放开我,自己跑……”

耳边有人虚弱说了句废话,游征没空也无力回应,心想不可能的,脊背上的重量是他的责任,结婚那天他在老榕树下起过誓,他们要生死相依,榕树有阿尔法的英灵护佑,做不得假。

幸好她没挣扎下来,游征不敢保证还有力气捡回她。

伏在脊背上的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许看透他的心意,也许心知无逃脱的可能,两条胳膊反倒抱得更紧。

她的回馈推动他的步伐,游征空前地发劲奔跑――也或者仅仅是意志上,出口看起来依然遥不可及。

嘀嘀嘀――

蜂鸣忽然改变节律,越来越快,就像他急促的心跳。

游征跑到二层窗边,甘砂已然失去蹦跳的力气,他将她换到胸前,拥着她毫不迟疑往外纵去,也不管外面是荆棘林或是刀山。他听见她说了句什么,没功夫琢磨,两人急遽下坠――

也许是她呢喃了祝祷,他们跌到甘蔗渣堆里,碎屑往嘴鼻里钻,呛得人不好受,但比起摔水泥地粉身碎骨,这点痛楚不足为道。

然而侥幸仅持续一瞬,身后轰然巨响,滔天热浪拍打而来,游征把她压在身下,尽可能护住两人耳朵,但仍敌不过漫天耳鸣,肌肤灼出一层油,他们恍如进入一个异世界。

莫凯泽还未抵达厂房便被冲击波掀翻,好一阵爬不起来。

就连走到糖厂大门外的焦青山,也给震得险些掉了肩膀上驮着的大一大小。他回头遥望细雨里蹿起的浓烟烈火,满脸不知是雨是汗还是泪的潮湿,破嗓大吼:“妈了个/逼――”

雨势浇不灭滔天火,嚎叫掩不去坍塌响,赤山火海喧嚷成一座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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