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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

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欧式建筑,灰白的雕花石柱,圆形的拱顶。

浪漫而宏大的建筑风格。

钟楼与钟声,像奏起的丧歌般准点晃动,发出嗡鸣。

湛然深广的天空之上,有缱绻的夕阳点燃了云的尾羽。

融化成金色的湖泊后,流淌在高耸的钟楼塔尖,流淌在金光璀璨的兵刃上。

像岁月的长河,像繁星的吐息。

少年踩着湿润的泥土前行,脚下,有血不断渗入泥土中,开出了驳杂的花。

绕是如此,他们就像不知死亡也不知疲倦那样前赴后继,倒在少年的脚下。

然后,于建筑的门前,少年止步。

他主动向一直不远不近缀在他身后的太宰搭话。

温热的掌心覆上了他的肩膀:“等我回来。”

“……好。”太宰的嗓音有些嘶哑,呼吸间带着沉重。

此时,闭目养神的金色王者,于[座]上睁开双眼。

金色的涟漪在他的指尖动荡,黄金的杯盏恰好落在他的掌中,澄明清冽的酒液在其内动荡。

他红色的眼睛向下看去,似是注视到了遥隔此端的尘世。

洁白的石英雕花柱子喷溅上了点点殷红。

这是一间非常小的教堂,他们在长椅前那段的空旷的地面上对峙。

夕阳透过穹顶下的彩色玻璃投入,在地面上形成不规则的斑。

似陆离的流光。

少年站在纪德的面前站定,并与之交谈。

“织田作来不了。”立夏抬眼,对上那个苍发红眼的高大男人“于是,我来替他。”

两相对比下,他的身形显得那么消瘦,像个瘦小的孩子。

不……他原本,也只是孩子。

最起码无论在纪德还是织田作……甚至中原中也眼里都是这样。

即便他身后还有万千刀刃在吞吐沉浮。

他的眼神过于干净了些,清澈无垢,不染尘埃。

16岁的少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惧虎的年纪。

如此这样,怎么能说不是孩子

“你回去。”纪德闭了闭眼睛。

将为国而死视为荣耀的曾经,与寻求死亡的现在。

他们寻求天命,寻求终点,寻求能够像军人一样在战斗中死亡的一生。

纪徳所等的人,是织田作之助,而不是眼前的少年。

这个少年,无法达成他们的目的与所祈求的终焉。

他衣不沾血,一人可抵万马千军。

眉眼飒朗,笑得从容。

但是,他没有将任何一人杀死。

像是坚守着所谓的‘底线’,绝不逾越一步。

明明有着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却又那么的冷静自持。

就好像只要不向前迈出一步,那些非他不可的命运就永远不会到来。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行为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立夏上前一步,迎上男人凉薄倦怠的目光。

“是错误。”纪德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不。”立夏否决道:“采取行动或许不是正确,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一定是错误。就像织田作所想的那样——‘这种事还会发生’,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大概咲乐他们就会一直在死亡的威胁下活着。”

“而当他们真的离去,那时一切都无法挽回。”立夏言辞间是全然的坚定,“我为他们而来,我相信即使织田作来了,也是为了这件事。”

“所谓‘家恨’就是这样。”

至此,纪德才真正正视了眼前的少年。

国仇与家恨,究竟哪个来得要更加悲哀

很多时候,悲伤与仇恨是不需要分等级的,也没法分。

失去一切的mimic,试图以让另一个人失去一切为代价,达成他们的终点。

“织田作先生……可是要去写书的啊。”少年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眼睛中划过清冽如水的波光。

是了,那个男人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并为此不再杀人。

然后,纪徳听到少年用坚定的到不容商量的语气对他说道:“我不会去写书,也不会去作诗。因此,由我来达成你的所想。”

“……只有织田作是特别的。”纪徳这么回答了少年。

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对于少年能将他置于死地的不信任。

这点在立夏的意料之内。

毕竟纪徳拥有着极其稀世罕有的异能力,在过去,窥伺未来向来是属于神明的领域。

即便是立夏,偶尔脑海里也会飘过‘如果有千里眼就好了’这样的念头。

他执着于织田作,何尝不是因为织田作与他相同的异能力呢

但是――

“我也是特别的。”少年唇角扯开的弧度,有近乎隐秘的低落。

下一刻……纪徳看到了死亡。

犹如梦幻一般,万千金光映着刃芒剥开云层,发出撕裂天空的咆哮。

像太阳,像狮子的鬃毛。

如此冷酷,却又如此壮美。

那来自太古长河,随传说代代念诵的武具接二连三的刺入他的躯体,风敲打着惯性将他向后狠狠投掷。

于是,便避无可避的被钉在教堂的墙壁上。

身后,是教堂的壁画。

血液流出,在画上耶稣的眼角流淌。

快速的开始,快速的结束。

原本,应该是这样。

可惜……

在第一只黄金长矛在空中狂飙而下的那一刹,纪徳动了。

他不闪不避,正面迎了上去,在利刃与肌肤遥隔一指的那一刹,猛然弓身。

利刃与发梢摩擦而过,在地面上落了几缕苍白。

于此同时,他身后又有两只短兵在他停留过的地方轻磕,发出‘当’的一声后向着外侧飞旋出去,逶迤着流光轻易嵌入地面。

纪徳手中的短刀,一瞬贴近了少年的脸颊。

他从少年那双天空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渐渐放大的刀光。

在这一刹,异能力‘窄门’再一次发动。

银白的锁链在少年面前结网成盾,阻绝伤害。

锁链似有自我意识一般,在少年振臂的那一刹,将他紧缚于半空,高扬的末端如蛇类的毒牙自他背后嵌入,带着穿肌透骨的寒意自心脏而过。

随着清脆的声响,血自躯体中迸溅而出。

他身前正对着教堂的雕塑,血液为其染上了人性,似乎不再冰冷。

仁慈的,天上的父。

纪徳按照脑海中的画轨,听从身体本身经验的抉择,向后翻滚,躲过锁链锋利如刀的穿刺。

下一刻,他将短刀向少年掷去,另一只手则摸出了手/枪。

近乎同时开出的两枪,一前一后极近的子弹击碎空气来到少年面前。

异常危险的距离,一触即发。

金光的涟漪涌现在少年面前,剑刃缭乱的光像水一般顺畅的流下,将一枚子弹切割为二。

四片金属落在地面上,声音清脆。

至此,局势已然明了。

他们是两个相互无法奈何的人。

或许随便换个人,情况都比眼下来的要好。

王之财宝投掷出的武器会被纪徳看透死亡,从而避开。

纪徳向少年发起的侵袭又显得太过无力,足以应对。

于是,立夏听到了岩窟王的声音。

[下令吧,master。]

“……啊。”立夏微微阖起眼眸,不再看向近在咫尺的子弹与刀光。

“拜托你了,爱德蒙。”

夜影与夕阳交融。

少年的影子下,有另一个人在动荡的身影。

他穿过无数世界,只为寻求一个人的真颜。

正对纪徳的藤丸立夏。

背对藤丸立夏的伯爵。

这两个人似互为表里一般。

一面是光,一面是影。

天色暗了下来。

伯爵回身,眼前即是少年的背影。他比立夏要高,刚好能够看得到立夏的发顶。

他手臂微扬,深色的披风将少年包裹。

下一刻,带着深色手套的掌心覆盖上了少年的眼睛。

立夏听到了火焰灼烧空气的爆裂噼啪,以及金属的碰撞叮当。

有什么东西擦过他前额的发梢,下一刻,被遮盖的视线重新变得可以视物起来。

眼前赫然是断成两节的刀刃,以及静静躺在地面上的子弹。

伯爵的笑声依旧是熟悉的配方。

“――库哈哈。”

纪徳于黯淡的月光下,看到了伯爵那双金色的眼睛。

那眼底印着并非人类能够拥有的花纹。

像十字,又像恶魔的凝视。

“在你的眼中,我究竟是何种模样”现在,恶魔向着他轻声呢喃。

“能看到一角未来的你,以此规避即将死亡的命运。”伯爵注视着他,金色的瞳孔在夜下逶迤出淡淡的光。

“那又如何”白发红瞳的男人,其声音里带上了疲惫,“所以,织田作是特殊的。”

“只有他,才能让我们迎接注定的命运。”纪徳如此断言,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念头。

那个少年的能力很强,只是还不够。

这是可以看到死前的未来,与无法看到所造成的差异。

“……那么,你是否见过地狱”漆黑的火单薄的覆盖过他的全身,散发着憎恨所独有的热度。

枪/口指向少年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感到惧怕,也没有为此而屈服。

但是当mimic的人以咲乐幸介作为威胁的那一瞬间,少年低头了。

他以全然放弃抵抗的姿势,将双手高举过头顶。

在那一刻,无疑也是伯爵的愤怒登上顶峰的瞬间。

“无需慈悲。”他向立夏这么提醒道。

“……岩窟王。”少年的声线明显比以往要低得多。

而听到这声不同以往的呼唤时,自称‘复仇鬼’的男人笑了起来。

快意又优雅。

“我的征途乃恩仇的彼方!”黑炎在他苍白的指节上缠绕,包裹成更为可怖的模样。

他带着那些复仇的毒炎,向着纪徳袭去。

“――虎啊,煌煌燎燃!”

蓦然,男人睁大了眼睛。

他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的速度可以快到如此令人震惊的地步。

每一个残影,都如实体一般凝视着被包围其中的纪徳。

微妙的,相似却又不同的表情。

是时间的奇迹,也是停滞的残留。

虎啊,煌煌燎燃[enfer chateau dif ]

此为在有如地狱一般的伊夫城所培养出的,钢铁般的精神力所化成的宝具。

肉/体方面自然不用多说,甚至连时间、空间这样的无形之牢狱也可以逃脱。

通过超高速的思考,并强行将其反映到肉/体之上,主观上来说可以实现相当于使用了“时间停止”的超高速行动。

由于速度过快,以至于产生了视觉上的“分/身”,以此同时进行复数次的攻击形式。

而伯爵的固有技能‘钢铁的决意’,则能够完全阻断痛觉,让他获得能忍受超高速行动给身体带来的伤害的超人身心。

因此,他的目的不会动摇,他前行的步伐不会停止。

疼痛无法消磨他的意志,只会让烧灼的黑炎更加愤怒。

在激烈烧灼的火里,男人迎接了死亡的命运。

漆黑的火缠绕上他的身体,将他从中洞穿,攀爬上心脏,啃噬焚烧。

他不是看不到自己的死亡。

实际上,窄门早在那个头带礼帽的男人出现的那一刹便疯狂运作,在他的脑海里演变了无数次不同的死亡。

他只是没有办法躲过。

所谓看得到,但是躲不过去。

因为身体本身,无法跟上眼睛与思想。

换而言之,速度太慢。

只是这样而已。

“要结束了吗”纪徳无奈叹息:“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啊。”

“绝望吧。”伯爵用那双冷硬如金属的金色眼睛注视着他,似来自深渊之物的呢喃,“此为地狱。”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纪徳高大的身躯轰然坍塌。

他在被黑炎燃烧殆尽的前夕,费力的抬头看向前方。

眼前正对着的,是教堂的雕塑。

月光自玻璃破损的地方落入其内,落在地面被子弹冲击后凿成齑粉的晶体残渣。

一闪一闪的,折射着月亮的光。

那光投影到雕塑的脸上,像是在发光。

温柔的,明亮的,却又不至于刺眼。

“神是精神的支柱。”然后他便叹息着说出:“而当那支柱崩塌的时候,由我来充当信仰。”

至此,他闭上那双红色的眼睛,面色安然的被火焰燃烧殆尽。

被国家抛弃背叛,不得不背井离乡。

mimic异能组织的前身,是军队,怀抱为国而死的热血,被冠上‘战争犯罪’的污名。

同胞成为了身为‘叛徒’的他们的敌人,内部甚至出现了自杀的人,当然……也出现了死不掉的人。

于是‘想要以军人的方式死去’,便成为了目标,他们为此不断寻找可以战斗的敌人。

翻过山河,跨越大洋,来到这个地方。

为了寻求死亡。

“或许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少年叹息着对太宰说道:“精神支柱崩塌的那一刻,由他来充当信仰。”

“他将mimic撑了起来,给他们拟订了一个目标。”那双蓝色的眼睛似对月长歌一般,写入了悲欢,“在最后求死的过程里,像军人一样,在战斗里死去。”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意义。”立夏摇了摇头,色调清润的眼眸里,有月光微晃,“但是,绝对比单纯的行尸走肉要有意义的多。”

他们以苍白的灵魂直指天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得愿以偿了吗

或许,是这样。

少年的神色里染上了深深的怠倦,至此,他终于可以向有人宣布――

“结束了。”

太宰蹭了蹭少年埋在他肩窝里的脑袋,应和道:“是的,已经结束了。”

“立夏,你可以休息了。”

“不。”少年摇了摇头,毛绒绒的发梢擦过他的脸颊,“我有事情,需要和你谈一谈。”

“是很重要的事吗”太宰打量了立夏一眼,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困倦。

强打精神。

立夏回道:“很重要。”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吗”他这么问道,却不待太宰反应,便继续道:“送织田作去医院的时候,去的路上,我看到了献血车。”

通体洁白,有十字的红纹描绘其上。

车窗似顶棚般支开,撑起一片阴凉。

有工作人员在车前进行登记。

桌子上叠了一摞的报表。

其中,是否会有‘藤丸立夏’的名字

“有些事情,想要告诉太宰。”少年略带疲倦的微笑。

太宰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金属拼凑的那样,即便是努力,也只能挤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究竟是怎么发出了如此完整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带着些轻飘飘的意味。

他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纪徳……融合了文野和三次进行了二设or2

纪徳出生在一个宗教气氛十分浓郁的清教徒家庭,按常理而言他应该是虔诚的信者,但是本身却被评判为‘背/德主义者’和无神论者。

所以就有了死前的那句话……

‘神是精神的支柱,当支柱崩塌的时候,由我来充当信仰。’

总之只是二设啦qwq不要当真呜噫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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