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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人生何处不相逢

席慕的考量确实是对的。若是别的什么人,在别的时候,两个大活人扎进了人海里,确实不好找。可白云山是打定了主意要引出潜在的敌人来,既然想好了不要命便不隐藏自己的行踪,而黄裳那身惨黄大袍和蜡黄蜡黄的脸则成了最大的标志。

他们这样的亡命天涯,倒是与众不同,铃铛儿和席慕两人快马加鞭一路向西北追寻而去,沿途打听,没费什么功夫就知道了他们走的方向。

因为中间相差了半日时间,铃铛儿实在着急担忧,生怕赶不及追上白云山,要不是席慕制着她,恐怕她是要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了。到了第三日,铃铛儿随着席慕追到一个叫快马坎的地方,这里有个叫大棚的村子,看看天色,吃饭时间刚过。

走到村口,两人微笑着摆出亲和的样子,下了马正想着该找什么人打听,突然一边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大婶小声地说:“今儿是什么日子,生人真多。”

铃铛儿和席慕耳朵都尖得很,一听到这句小声的嘟哝,铃铛儿顿时眼睛一亮,看了眼席慕,见他微微笑着,立即跑到大婶跟前施礼,张着大眼笑眯眯地问:“大婶好,您方才可是说村里来了许多生人是什么模样的有没有俩人,一个二十几岁,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同行还有一个脸那样的,黄黄的――”

她有点着急,言语只觉得不够用,连着比手画脚地形容着。

大婶有点戒备地打量着她。铃铛儿眼珠一转,换了有点忧虑的表情,带点遗憾地说:“不瞒大婶您说,那位脸色不好的大叔,是侄女我的亲叔叔,那小伙子便是我的堂哥。因叔叔患了奇疾,我与他......”指了指一旁的席慕,有点羞涩的样子,大婶扫了席慕一眼,席慕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睨着铃铛儿。大婶仿佛很明了一般点了点头,原来是情郎。

铃铛儿看他们这个样子,假戏也变了真,脸红了起来,还要继续演下去:“我家叔叔的病,据说要到京城找位神医才能治。我俩便陪着叔叔和堂哥一道从武昌不远千里北上而来。谁知道侄女我不懂事,到了归德顾着看热闹,便和叔叔他们失散了,这不,一路打探才追到这儿来的。大婶,您瞧见我叔叔和堂哥了吗”

楚楚可怜地握起大婶的肉手,巴巴地望着,十分动情。

大婶这才信了她,拍拍这个可怜姑娘的手说:“原来那两个人是姑娘的亲人,我说那人脸色怎的那么难看,竟是得了难治的病的。”铃铛儿连连点头,心里欢喜不已。大婶又说:“他们前面确实经过我们大棚村,只找村人买了点干粮和水就走了。我看你那堂哥似乎也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

铃铛儿闻言大惊,望了眼席慕。席慕连忙问道:“大婶何出此言”

大婶撇了撇嘴有点同情地说道:“我看小伙子衣裳破破烂烂的,脸色也不大好,匆忙得很。他们说要去京城,去京城明明是走东边才好上官道,他们却问有没有别的路走。刚才没对你们直说,就是怕你们也是什么歹人。前头来了一拨人,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也是打听你们的叔叔和堂哥的去处。抓了村里刚崽子逼问,凶得很呐!”

铃铛儿急了,急忙抓紧大婶的手问道:“那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走了多久了!”白云山和黄裳不走官道,一定是知道有人追击他们,要躲避的缘故,他们定是知道对手的厉害。

大婶往西一指道:“喏,就往那边走的,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了,都骑着高头大马,可能都走出快马坎咯。绕过了快马坎再往北,就进北直隶地界......”

大婶还在絮絮叨叨着,铃铛儿和席慕已翻身上马,冲她一抱拳喊道:“大婶,谢谢您啦!”马鞭一挥,驾驾声起,在大婶的愣神中飞奔而去。

快马坎为什么叫快马坎

离了大棚村一路策马扬鞭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快马坎。这里地势虽然平坦,却长着很多荆棘矮木,到处都是,马一路被鞭策急跑,落脚不注意就被荆棘刮痛,颠着不断叫唤。铃铛儿小心地控制着马儿,又着急又生气。席慕注意了一下周围情形,指着一处沉声道:“这里有践踏过的痕迹,估计是那些人大队经过踩出来的,沿着走。”

铃铛儿定睛一看,确实如此,点了点头,由席慕先行,两人怕跑太快马受不住脱了控制,欲速则不达,竭力控制速度走着。

“这里有血迹。”走了许久,席慕突然指着一边的荆棘丛淡淡地说道。

铃铛儿看了立即皱眉,正要说话,隐约听见什么动静,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木头,你听是什么声音”

不等席慕回话,就看见不远处有匹大马不知怎么的伏在地上,声音便是马发出的哼哼。

她正想过去看,席慕却早已下马,把缰绳塞给她沉声道:“我去。”

他轻身去,又轻身回来,对焦急的铃铛儿说道:“应该是马血,那马腿坏了,大概是那些人赶得急,马伤了。”

席慕对她微微一笑,铃铛儿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咱们继续跟着走应该错不了了。”如今渐渐发现,木头总有让她沉静的作用。

又走了许久,路上荆棘渐渐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走出了快马坎。他们没有时间思忖,因为眼前道路上的痕迹变得更加凌乱。铃铛儿眼尖,从马上一跃而起飞向前方某处,足尖方停手就往地上捞起个东西,一看,脸全拧了。

席慕走来一看:“黄裳的”

铃铛儿忧愁地点头,手上这块黄布,应该是黄裳平常穿的袍子的一角,切面平整,是利器切割而下,不是扯下来的。环顾四处,隐有血迹斑斑,席慕沉声道:“上马。他们在这里打斗过,离此处应该不远。”

铃铛儿早安坐在马上就等他走动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用力夹了马腹,还抽了马屁股一鞭,狂奔起来。黄裳的袍子都被削了,白云山他们一定和对方遇上了,一定很危险!

追出一里多,就发现路上有几具尸体,都穿着黑衣。两人对望一眼,也不停下,更抓紧时间向前,转眼就奔到一座山前,面对的是一个岔路口。席慕勒紧缰绳,将马止住,默默地望着铃铛儿。

她也依样停下,静静地回望他,见他满眼的关切和不言而喻的感情,她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放心和我分开,可是眼前的情形,两条道口上都有马蹄跑过的痕迹,估计白云山和黄裳因为什么原因也被迫分开了。咱们若一起走,就只有一半机会,赌错了可能就追悔莫及。咱们分头走,若发现走错,一人回头便是。我会小心应付的,好吗”

席慕叹了口气,她说的确实没错,但她很可能是在冒大风险,为了白云山。她还要自己相信她,与她一起冒险。而他要担的风险,便是无法在她身边照应她,万一有什么差错......

铃铛儿突然伸手一挥马鞭往席慕骑着的马屁股上来了手狠的,马立即又开始狂奔。他恼怒回头之际,见她也已策马跑向另外一条道,她的脸别过来对他说了句“事不宜迟”,轻柔的声音就飘散在风中。

正如铃铛儿他们猜测的一样,白云山和黄裳连夜离开归德,就被人跟上了。归德是大府,附近还有大集镇,跟随他们的人仿佛有所忌惮,一直没有露面,走到第三天走出人群聚居之地,跟随他们的人才露出形迹来。在快马坎之前的集镇歇息时,白云山和黄裳便发现他们被人盯上了。借夜色掩护,他们又连夜离开,遭遇了第一次袭击,伤了对方几人,侥幸逃脱。

过了快马坎,他们才知道并非是侥幸,而是追击他们的人早已设下了埋伏。追击他们的不只是后面的一队十几人的人马,前面早已另外有人等着了。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没走官道,对头在官道的埋伏就落了空,才转到快马坎后边来等他们。

在铃铛儿发现黄裳袍子布之处,他们两人被前后夹击,马也惊走了。白云山和黄裳都是用掌之人,在一处相互照应倒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但对方岂会如他们俩的意有心将他俩分开分别擒拿,一路追击到岔路上,两人终于被迫分开。起初白云山以为追击自己的人只有六人,大部分都去对付黄裳了,路上边退边还击,重伤了几人,不禁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幸运。谁知道再跑出一里多,才发现这又是对方的圈套。

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负手而立的蒙面黑衣人和他身后的闪亮兵刃,他心中不由长叹一句:天果然还是要亡我,只是见不到大哥最后一面了,不过也好,他们拿了我,便不会再去找铃铛儿的麻烦了吧。

身后追击他的人见了蒙面人的出现,都毕恭毕敬地束手而立。蒙面人露在面巾外一双眼睛冷冰冰地扫了白云山一眼,手只轻轻一挥,原本束手而立的六人又立即向白云山扑去。

白云山闪身接招,本能地反击着,心里却一片清明。感觉有血飞溅,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想到一句话――洒不完的英雄血。想我虽一生平凡,却有一个世人仰慕的大侠父亲,即便是濒临死亡之际,我也不能哼一声苦一声痛,才不枉做义父的儿子,才不会污了他的威名。

想到这里,身体的疼痛便不再是疼痛,只剩满腔的豪情。

可他却忘了,对方并非要他现在就死。

“退开,再这样打他就要死了!”一直冷眼旁观为首蒙面人冷声喝斥。

围攻白云山的几人偏身一退,蒙面人手中一扬,几个东西就朝白云山飞射而来,白云山听见破空之声,双目凝视,是闪着寒光的暗器,思忖着要如何闪避,才发现身体各处早已疼痛不堪,似乎不那么灵活了。

铃铛儿怒马狂奔而至,入耳便听到这一句,心神一震,手中金铃一扯全往飞向白云山的暗器打去,身子也象疾箭一般从马上飞射而出。

叮叮当当几声,金铃相继与蒙面人射来的暗器互击,发出几下脆响,白云山也勉强扭动身躯躲避,险境看来就要得以化解。铃铛儿飞身而至时却眼尖地发现自己始终失算,还有一物就要打到白云山胸前,心里又苦恼又焦急,好长的铁针!

身体反应比脑子还快,身形一转,用力将白云山一撞就抢在了他身前。

“铃铛儿!”

“铃铛儿!”

听到两声惊呼,她已啪的一声倒地。

身下的痛还是小事,刺痛从左肩上传来,下意识看着没入自己肩窝之处,外露的一头还闪着寒芒的铁针,不由苦笑,希望上面没喂毒......

眼睛余光看见有人身势就要扑到,她看了刚焦急凑近的白云山一眼,抬起右手用劲全力往他身上一拍,低声道:“逃,不要死!”白云山错愕地看着自己被她手掌打飞,原来她的力气也这么大......

铃铛儿没有再扭头看他,眼睁睁地望着扑到自己身边的蒙面人,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微微一笑,迷迷糊糊轻声说了句:“怎么喂了麻药啊......”身子一歪倒在那人怀中,顿时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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