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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温良

第十六章

淅淅沥沥的雨丝又从天而降,推开书房的门,外面天色阴沉。

一听赵澜之来接徐椀去奔丧,徐凤白脸色顿变,他立即让花桂带了徐椀回去换衣服,徐椀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花桂她也说不知道。

回了屋里,花桂给她找了素白麻布衣换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悄悄给她揣了点干果,让她得空吃。雨丝点点,微风徐徐,这场秋雨来得悄无声息,实在令人毫无防备。

幸好雨不大,花桂打了伞送她去后门处。

一边走,一边还叮嘱着她“虽然我不知道你爹让你去奔谁的丧,但是我瞧着这阵势,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你从小也没受过这个,到时候就只管听你爹的,让你跪你就跪,让你哭你就哭。”

徐椀点头“我知道。”

花桂一手揽着她小小的肩头,还叹着气“这鬼天气,还真是应景,下起雨没完没了了,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保佑咱们徐家每个人都好好的吧!”

徐椀跟着她走,人也小也走不大快,近了后门处,离老远就听见有人在那说着话。

听不真切,花桂没太在意,牵着徐椀的手,快步走上前去。

后门关着,徐凤白一身素白就站在门楼里面,赵澜之同样一身的白,和他站在一起正在争执着什么,近了些,才听见他隐忍的怒意似乎与运粮的车队有关。

“我竟不知,林教头也在运粮队里。”

“”

“既是意外,何故刻意隐瞒才来报丧,此事绝非这样简单,我甚至怀疑,就是有人故意在绝壁上动了手脚,为的就是运粮车队,都去死。”

“目的是运粮车队?”

徐凤白目光浅浅,声音低沉“这说得过去吗?你冷静点,我知道林教头于你而言,如兄如父,但是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万万不能传出什么谣言去,否则风头紧了,就是你这唯一的幸存者,也不好过。”

赵澜之眸色通红,上前就扯住了他的领口,他咬着牙几乎是怒吼着的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说了你不相信,是不是只有我和他们一样深埋在深谷当中死无全尸,你才能动摇一下,你心里那位殿下,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嗯?你是不是还喜欢……”

徐椀才要走过去,花桂一把捂住了她一边耳朵,扣着人埋入了她怀里不让再听。

扬声叫了声,赵澜之回头看见徐椀,慢慢放开了徐凤白。

二人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徐凤白打开了伞,叫徐椀过去“来。”

花桂送了徐椀过去。

她爹刚才质问小舅舅的话,徐椀刚才听见了,在心里翻腾了个个,表面不动声色地。

在女儿面前,赵澜之决口不再提此事,光只牵了她的手,握紧了“走吧。”

徐凤白送他们出门“分开走,我稍晚一些去。”

徐椀上了马车,赵澜之在后面不知又和小舅舅说了什么,片刻才是上车。

外面雨好像大了些,他收好伞,吩咐车夫快些赶车。

风摆起车窗上的窗帘,冷风吹进来拂了脸面,徐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赵澜之便把窗帘好好掖了下,回头来,嗓子也渐沙哑了“冷吗?”

徐椀摇头“不冷,爹,我们去哪里?”

他叹了口气,别开了脸去“你娘生你那夜里,很是凶险,我抱了你出城寻医,要不是你林伯父相救,咱们爷俩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徐椀自然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两手来握爹爹的手,安慰着他“那伯父一定是个好人。”

赵澜之点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靠了车壁上,直咬着牙“可惜好人都不长寿,你有你舅舅护着磕磕绊绊总算长大了,你爹我何止光这一次九死一生,若不是有人存心加害,那真是见鬼了!”

徐椀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有人要害你?”

赵澜之看着她,反手握住她的手“从前你爹我就一滚刀肉,只要你舅舅能把你顾看好,爹上刀山下火海不怕那个,现在想起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就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了。你别担心,这次爹活下了,便知道了,爹一定活得长长久久,让我阿蛮日日开怀。”

说着,他拥她入怀,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徐椀乖巧地任他拥着,从刚才她看着他,他红着眼,似更需要人安慰。

她闷在他怀里,也抱了他的腰身“爹,你好好的,到时候长命百岁,等我长大了好孝顺您。”

女儿很是贴心,赵澜之甚觉安慰。

雨天,马车也行不快,街上行人匆匆,偶尔还会停下来,能有快半个时辰了,出了西城门,到了郊外的一个村里,说是林教头的家。

离老远就能听见哭声,马车一停下,赵澜之打了伞接了徐椀下车。

院落很大,临时搭建的灵棚外面,立着三根丧幡,长帆一丈多,另外两帆要短一些,见帆下车下马,另有妇人站在帆下,给人戴孝。

来吊孝的人不多,院子里林老太太和林家媳妇在一起哭着,两个孩子跪在灵前,也掉着眼泪。

徐椀披了麻衣,赵澜之带她上前磕头“给你林伯父磕头。”

她规规矩矩磕了头,旁边也有人劝着,说孩子还小了,别惊着,快让起来,赵澜之也跪了下来,就和女儿跪在了一起“林大哥,你不是想看看阿蛮吗?我带了她来见你,她长大了些,别看她小时候猫儿一样的,现在能吃能睡,好得很。”

徐椀虽然不识,但是在赵澜之的口中也知道了,这位姓林的伯父,在她出生后救过她和她爹的命,听着和她爹的感情就很好,言谈当中,似乎还提到了自己。

秋雨微凉,棚子里也不知哪里漏雨,到处都是凉意,徐椀跟着赵澜之跪了一阵,听着他闲话般地说着话,家里的一切问题,都包揽了下来。

灵幡随风摆动着,她笔直跪在灵前,余光当中瞥见来来往往的人。

蓦地,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见过。

记忆当中,披麻戴孝这种事情,她做过,也是这样的哭声当中,有老太太的哀嚎声,有来来往往的人,她穿着麻衣,跪得双腿发麻。

也不知什么时候,雨也停了。

越想越是头疼,徐椀在灵前跪了好一会儿,赵澜之拉她起来,一边给林教头烧着纸。

她诚心诚意地在心里念着经,直到小舅舅来接她。

徐凤白说是来接人的,不过也进了灵棚,林教头也是他的旧部,来时就带了些银子,让人给了老太太,才带了徐椀离开。

赵澜之一直在灵棚,并未出来。

徐椀脱下了麻衣跟着徐凤白往出走,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一身的白,白帆扬起的时候,似乎都融为了一起,小手被人握住,徐凤白扯了他一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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