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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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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画上的女子应该是牧严,只因尚子和牧严容貌相似,我对尚子的挂念始终有增无减,看到牧严画像自然就想到了尚子。刚才的遭遇是我这一辈子中最难以言喻的事情,至今都还觉得美妙无比。

我转身看向笔直的墓道,下方的小脚丫印子也消失无踪,或许是刚才怪物扑扇四翼翻卷起的沙尘把脚印掩盖了。墓道内火台灯光笃定,静静燃烧。其间除了精美绝伦的壁画和埋在沙子下的人手脚钉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显得空旷静谧。

艅艎墓穴关键之处就在重复出现五次的静女画像和鬼玺。静女画像我已经将大致的含义在脑海中推演继而把结论深藏在心中,目前神秘的仅剩下鬼玺。

我走到鬼玺墙下,半蹲着身子仔细研究这只竖眼鬼玺。安洁则对着静女画像研究,还做了素描,她最有希望得出结论的是那副女像右侧的男子画像。

鬼玺是一只竖眼壁画,当我把灰尘扫去,那只眼睛显得无比的明亮清澈,仿佛就是墙壁上多长出了一只带有哀怨神彩的眼珠子。

壁画之眼两侧并没有其余的浮雕壁画,只是在眼睛的外围画了一道弧形的光环。壁画越是简单越难看得懂,我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只得伸手去抚摸那只墙壁上的眼睛壁画。壁画上没有明显的凹凸痕迹,这只眼睛只是用彩墨绘画装饰形成,也不是什么机括。

安洁喊道:“许默,你快来看看,这副男像壁画,太奇怪了。”

在鬼玺之眼当中找不到丝毫的线索,听安洁召唤,我赶紧往回走去,站在安洁旁边一同端视眼前这副胡人装束的男像壁画。

安洁说她无论如何绘制都无法画出男像壁画的神韵。我看了安洁的素描,画出来的形象似乎和壁画上的男子气质上少了什么很特别的地方。这倒不是安洁素描水平有限,这副壁画的确有很深的底蕴藏于其中,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到底哪里有异常。

壁画中的男像骑在骆驼上,头戴毡帽,神情静谧自然正眺望着远方一抹光韵。光韵是从女像耳钉闪耀出来的。这一点很奇怪,男像和女像明显不是在同一个时间和空间内,应该是各在一方,但为何两幅画中间没有任何的层次差别,反而觉得这两幅人物画就该是如此。

牧严画像的耳钉光韵又代表什么?实在难解,两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这男像又会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女国壁画上?一连串的问号在脑海中游蹿,我却找不到它们之间的联系。

“葬鬼殿”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赶紧从鬼玺位牵引出诀龙口,算准囚龙点藏位,迅速找到了“望穿”和“秋水”两处点藏点位,逐一演算,得出的结论让我大吃一惊:活阙口居然很清楚的确定下来,不就是左墓道拐角上吗。

我向墓道左侧甬道看了过去,在不高的墓道上有一堵厚实的石墙,长方形的石墙把整个墓道封堵干净,但正中心位置俨然是一个正方形的龕口。

“安洁,快走,进主墓室!”我说了一句,安洁似乎还在琢磨壁画上的两幅男女壁画,正处于关键阶段。她目不转睛盯着两幅画,娓娓说道:“许默,这两幅画是说这段墓道只能有两个人可以进来,而且是一男一女,你之前说过,这女像代表我,那这副男像壁画应该是你,不过这男的应该是世尊地藏,世尊地藏是传袭的幽兰女国后人……”安洁边说边激动,语气从平和到急促,最后欣喜地说:“我明白了……我和你进入这里,只要再多一个人,灯就点不着了……”

其实安洁想说什么我再明白不过,只是这身份暂时不好确定罢了。其中的缘由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我不想去说破其中的含义。安洁却说:“许默,这墓穴布置得太神了,是用流通的气点的灯,不过什么气能点灯呢,难道真是鬼点灯?”

我赶紧催促:“快走吧,这里还有两个鬼东西存在,小心两只怪物跟来,我们打不过的。”

“不!许默,我必须弄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是我的工作。呵呵,我知道了,你看男像壁画后画着一条奇怪的黑蛇,这黑蛇是点灯的……”安洁说着将挑在石台上的灯笼取了下来,对着白纸灯笼看了半天,脸上阴沉不定,估计她没能得出结论,又或者这一结论让她不敢相信。

我说:“别看了,灯笼灯控上是黑蛇蛋,刚才形似老妪的黑影就是一条蛇。”

安洁点头说:“恩,我也肯定这一点,但我不明白蛇蛋怎么会发光呢,这又是什么蛇?这条蛇为什么遇到壁画就退出去了?它……它好像是怕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许默你……”安洁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神态满是猜疑,看我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怀疑。

我只得回答安洁的问题,把注意力引开:“这条蛇是传说中的幽冥寿主---廆魙……”

魙是传说中的鬼,在《聊斋》中也提及过这类型的鬼怪:“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在奇谈《聊斋》中说,人死为鬼;鬼死就是这个“魙”。传说归传说,魙不见得是真实存在的事物。不过《盗鬼经卷》也提到过“魙”:“魙则气也,存于殿其身四翼四肢,人首蛇身,食葬阴殿一气腐香,体蕴天火,善点灯,地官长明引魂灯之光泽。”

牧严的《盗鬼经卷》将魙视为有形体的奇异动物,这种人首蛇身的独目怪物是由于在极凶之地的地下墓穴里生活,长年吸食来腐尸的气味形成的诡异动物。它的体内藏有很特别的汁液,能点火。《盗鬼经卷》里说,廆魙是点长明灯的活物。

最不可思议的“百冥叩首阙”中叙述了“廆魙”的身世来历:“古喾有巫狼,善葬随牲,引叩首百冥飀虚成脉,脉气铎刈固此化形。行之物乃本源聚散离析,久而存异重铸一体,汲取殿之所极,久候于殿戬泽主之寿寝,虚实难辨。置灯罔内长明不灭,久传地官葬术,当以点灯引魂也。”这段《盗鬼经卷》里所述的廆魙是守灯的灵物,是喾族首领巫狼在墓穴里豢养的动物。

魙的形成解释很虚化,更具鬼怪概念:巫狼创造了一种墓穴内布置鬼玺的习俗,还利用百冥叩首拜殿之时所透出的阴气,使得各种气脉汇聚,在封闭的墓穴内长年累月,这滩阴气重合就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生命体。魙的体内有火团,遇到墓主人的腐烂阴气火就不会将其杀死,所以魙以尸气存活,有墓主人生前的一半相貌。

我记得二十年前,北京的考古队在长白山挖掘到一座墓穴,后来证实是“有穷国”。在墓室偏殿甬道中央就有一座奇怪的浮雕,浮雕上的怪物人首蛇身,四肢和常人无异,身背有四只翅膀,这浮雕怪物只有一只倒竖的眼睛。浮雕上没有相关的铭文。考古队在主墓内挖掘了一具棺椁,里面乃是一个四足均长,头有三目,满身长白毛的异人。

长白山古墓的发现不久后就成了谜,能带出这点消息的也只有那支考古队的队员。我爷爷就是当时考古队聘请的民俗专家,也因为爷爷那次的帮忙,《盗鬼经卷》得以第一次被使用,事后又遇十年动乱,我爷爷因此也成了牛鬼蛇神,连双腿也被打断。长白山古墓的发现有说是掀开了考古崭新一页,墓穴内能生存下来的活物是存在的,因此长白山考古墓在考古界有传这样一句话----让人怀疑这个世界的考古事故。

我当初听爷爷说起这些故事,年轻气盛的我对此不以为意,直到我学会运用《盗鬼经卷》寻找古墓,遇到诸多难以理解的地下生物,我才开始相信墓室内其实是一个人世以外的另一个空间,这里也是有不属于世间的“墓室鬼态”构成,《盗鬼经卷》就称呼为“幽冥殿”。

“幽冥有琼楼,一花一木皆外世,入殿阴阳阁,不似三光六宇凡尘喧嚣堕,只愿幽冥寿主万事长安宁。”这句话同样出自《盗鬼经卷》卷首语,从侧面映衬盗墓损阴德,掉脑袋,同时也示意盗墓需要有一定的手段,因为一脚踏入墓室的刹那,盗墓贼已经属于幽冥殿的一份子,如果硬要按照人世常情去揣度墓室之诡异,恐怕会自伤性命。很多考古队中会寻找民俗专家协助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壁画上的男像,当年一定是幽兰国中的人,就算不是幽兰国人,起码也和幽兰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安洁是个聪明的女孩,她不可能猜不到壁画中的含义:井墓入口遇怪物;脚钉顺序布置;墓道碰鬼点灯;再和虚实难辨的廆魙遭遇,通过壁画和鬼玺,顺理成章就把墓室内的疑点连城一串,接着便得到了答案---这段墓道只能两人进来,而且必须是一男一女,女的是象征墓室葬魂阁的塑造者和拥有者,而男的就得是世尊地藏,因为只有世尊地藏才能避开脚钉陷阱还有廆魙随敬畏的人也是这世尊地藏。

世尊地藏:地下墓穴最神通的人,能辨别墓室结构;测算方位顺序;布施位置;精通丧葬习俗;运筹帷幄于气脉混沌;寻得诀龙位;辨其厉害关系。也就是说世尊地藏创造了南派地官墓穴,没有地官,廆魙就无以形成,世尊地藏就是廆魙的天地,不是世尊地藏之身,根本就进不了墓室,或许在墓室入口那里就已经身首异处死在廆魙的手下。

安洁明白这点,她看我的眼神才如此怀疑。她说:“许默,你如果不是世尊地藏,根本就没有办法平安通过墓道,廆魙也不会把腹中的火团吐出来为你点灯……”

我是不是该认为安洁生性多疑呢?她对我身份的认定重复数次还是下不了结论。我想,或许盗墓贼都是世尊地藏,只是技术参差有异,品行良莠不齐而已。当然盗墓极损阴德,根本就没有品行可言。世尊地藏之名,我不知道对负此虚名的人是褒还是贬。

我细心演算着,开口和安洁说:“请你相信你的判断,叶秋也好,我也罢,谁是世尊地藏都不重要,或许我和叶秋都不是世尊地藏,又或许我和叶秋都是世尊地藏,名称是别人给的,不是我们自己定的。别想了,走吧,看看你的杰克是否安然无恙。”

说到杰克,安洁总算又有了一丝牵挂,这美国海军陆战队出生的杰克确实让安洁挂念,她坚定点头说道:“走吧,到主墓看看,咱们就该出去了。”

要赶阴间路,我回头望了一眼墓道,那些脚钉是如何在这里死去的,是这些人构成了廆魙的形体血肉,我想有几个脚钉是后来不懂地官葬的盗墓贼留下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懂得地官布置。不是世尊地藏真就会死在这里,仅能为后继之人留下寻找出口方向的脚钉。

偷天行脉测算的结果异乎寻常,气脉稳定,在有障碍的墓道内更是把本来的“活阙”口封堵得严实,只有在鬼玺位上能准确找到这处通气的入口。我看主墓之内不简单。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叶秋没能把葫芦和建国他们从高山斗偏殿找到路径进入主墓。建国不挂令,形势就会很危险。

安洁迟疑不肯顺着龛口进入主墓,眼睛一直盯着看不见一点光的右拐角墓道。我催促:“快走,灯要灭了。”

见识了这么多怪异地官斗的安洁不敢稍做久留,正要去取灯笼钻入幽深的龛口,我急忙拦住:“不能带灯笼,廆魙是守灯的,取了灯笼廆魙肯定要跟来,灯笼里是蛇种。”

“没有灯,咱们进去抹黑胜算不大,况且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伤人的东西存在,有光我们就多一点把握。”

安洁说完时,墓道入口处的火台开始熄灯,一盏接一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吹灯。我赶紧将两盏灯笼夺了过来,一并插在沙地上,大喊一声:“快走!”,然后和安洁一同跳入漆黑的龛口之中。

我垫在最后,迅速布置了偷天行脉的“回头香”暂时封住气脉,廆魙肯定不会跟着进来,它要的是那两盏装有蛇种的灯笼。

安洁在前面爬行,呼吸急促说道:“许默,墓道很窄,不知道有多长的距离。”

“只管爬进去,里面就是主墓,光源等下就会有,我们的头灯很快就会发挥作用。”

接着传来安洁搜火器的声音,拧了几下头灯还是没亮开,最后吹了几下火折子,火光立马生辉,不过光源闪耀的很短暂,一瞬间又被什么东西给吹灭了。

我说:“这里不能点灯,快进去。”

安洁说话突然很是怪异,语气有些急躁:“许默,快来帮忙,我的手动不了了。”

听安洁的语气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安洁又说她的手动不了,我暗叫不妙。地官墓葬有有一类是用特别的气脉做封门之用,偏殿和正殿是敞开的,不过口子很小,便于布置气脉。我看安洁在前面引路已经被气脉锁住了双手。

我说:“安洁,别乱动,放松,那是气脉锁身的手法。呼吸匀称,别喘的太急。”

“许默,气脉能锁人?空气成脉能锁住人的吗,我没见过,快想办法,我双手动不了了。”

一股脉,埋藏的方位不同,对人的伤害也不同。通往主墓的墓道没有封堵,很多盗墓贼以为捡到便宜,盲目钻入其中,无以中了机关埋伏。不过气脉伤人也仅仅在地官墓葬之内才会有所布置。

通向主墓的墓道不封堵,诱人进入,被困住很难从中解脱出来。墓道太过狭窄,我不可能上去救援,想要倒退出去都困难。不过,我早料到有此布置。安洁只是暂时双手麻木而已,不会伤她性命。地官墓室内这样的布置只是锁人,当然,没有帮手解救,肯定会被困死其中。

安洁听我半天没有说话,她也急了:“许默,许默,你还在吗……为什么我的双手动不了了……许默,你在不在,你说话啊!”

“我在这,别说话,等下叶秋会救你出去。”

“什么?叶秋?我们已经走散,他怎么来救我?许默你能动吗?”

“动是能动,不过不太方便,你等一下,叶秋他们就快到了。”

安洁喘了口气,接着叹气,绝望地说:“我安洁全身动不了了,我出不去了……”

“呵呵,安老板这么想不开,你家的钱还那么多,不花了多可惜,你得争气点,活着出去多救济一点受困的国内同胞。”

要说这时候,安洁应该发脾气的,此时她却很平静:“墓道把我卡住了,许默,你出去吧,别管我了,别都被困死在这里。”

“呃,那好吧,我许默就勉为其难先逃命去了,我出去让布鲁斯上尉把这艅艎挖倒个天儿,再救你,为了那么多的受困百姓,你最少也得坚持住五天,五天保证把艅艎挖出来。我走……”我说着往后艰难退出去一截儿。

过了半天安洁没有说话,漆黑的墓道内静得吓人,我也只能听到安洁呼吸的声音,时不时双腿蹬了一下沙地,不过她没能翻个身子,我知道她的处境,也更感慨:“这安洁真不会叫救命,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退是退不出去了,双叠加的墓道,正中心这一条设置得很狭窄。既然如此布置,就只能是“有进无退”的含义,钻到里面想要退出来是很难的。我静下心来寻找缺口,几分钟内,墓道内几乎静若异界,让人绝望。

光是最能让人心情开阔的,对人类而言,光预示着“希望”。人们常说“希望之光”而不是“希望之晦”,两者区别就在这里。简单的理论可以透彻到阴暗的地下墓穴,外世和墓穴是两种不同的世界,墓穴看到的绝对是绝望,绝望过后接着就是死亡了,身处地下墓穴被困住的安洁肯定最能理解现在的困境。

安洁最后还是小声啜泣了,嘴里小声说着话,或许是给她自己安慰吧:“杰克,你在哪里……”,“叶秋……”,“布鲁斯叔叔……”,“杰克,我不该带你来……想不到为了找寻幽兰女国,我会困死在这里……”

安洁哭声如此让人心酸,话语如此悲凉,我于心不忍,她毕竟是个女子,能如此坚毅勇敢算是难得了,最后关头还让我先逃命,这一点我还是对之付诸感激的。

很快,一股气脉顺着墓道涌了过来,慢慢盖住了我的全身,我的身子被气流压迫,卷成一团,这时候我必须顶住,要不然安洁可能会有危险。

墓穴气脉是很怪异的,它能形成一股有巨大压强的脉流。脉成形,顺缺口流淌。我现在是用身体挡住气脉不入墓道。现在我和安洁的情形就跟在封闭的针筒里差不多了。气的来源在墓道入口处的地下河里,催促空气凝聚成脉的是墓壁上的炭火,火是消耗氧气的,一旦空气变换,没有烧完的空气流动就会往缺口处涌动,我刚好就堵在入口之处,空气压过来,全身被压成一团。双层叠加墓道的用处就在这里。一个墓道大,是汲取空气,使得灯火燃烧的地方;而我和安洁所在之处就等于针管。燃烧致使空气流动,源源不断,继而膨胀。空气膨胀到一定程度就要往缺口散出,里面的压强不言而喻。

安洁肯定也有所察觉,她咳了几声,断断续续说着话,还有不停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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