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心想再问名单,他还是不肯说。而且频频追问,会让他起疑心。不问吧,这些和他勾结的秀才们,只怕还有进士和举人,难道就放过去不成?
故意轻描淡写:“爹爹说,举人进士功名不容易,我们自己不平,自己担着就行了。”左闻人大为佩服:“老师高风亮节,还是和以前一般。”再叹:“让老师说对了,穷秀才们,只要给几个钱,他们就肯去。举人进士都有家底,他们只愿多少不等的出钱,不愿意出人。我正为此事,不想老师放出来。我很想去看看,又怕当今狡诈,放老师出来是个‘诱’饵。等过了年,风声不紧,看管不严时,我寻机去看望老师,当面聆听教诲。”
萧谨肚皮快气炸,你才狡诈,你倒骂我父皇?更觉得这个人不能留。心想看他胆子有多大,小爷我送你一程。
对小鬼道:“你出去,外面看着。”
左闻人亲手关上‘门’回来,关切地问:“还有什么要紧的话?”萧谨一脸不忿,其实是让左闻人气的:“我家平白下狱,我怎么能不气?我听说左师兄是个能干的人,特地来和你商议。”
“你说,”左闻人道。
“先帝虽然死了,魂灵长存千千万年,”萧谨在这里停一停,左闻人嗯一声:“是。”萧谨暗骂,早成灰了,还长存。再郑重地道:“先帝的血脉,除了宫中九殿下,再没有别人。你看,我们扶持他怎么样?”
左闻人摇头:“不行不行,他不是全身子,怎么能当皇帝?”萧谨心想那就换一个给你,正‘色’道:“那宫中的两位天子?”
“那两个,更不行。”左闻人撇嘴:“半大孩子,自己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萧谨故意敲打:“是啊,要没有张太妃娘娘在,他们还能在宫中吃萧家的饭。”
左闻人摆手:“那是萧家收买人心。”
“那咱们去找临安王?”萧谨屏气凝神,心想这个人敢让四方的秀才都到京都闹事,背后就没有人主使?
左闻人蔫了:“我找过他,他架子大,是王爷,他没见我。”萧谨差点放声大笑,也是,临安王能是好见的?
随便去个秀才,他还不以为是父皇让人试探?
临安王怎么会把一个秀才放在眼里。
萧谨摊开双手:“那,还有谁呢?我看不下去这世道,以为左师兄可以让这世道变变?”左闻人张大嘴:“啊?”他面上一片没主意。
“你没主意?”萧谨一眼看出,一针见血:“那你为什么要闹事?”左闻人再张大嘴:“啊?”人也结巴了:“还……不是为了老师让抓起来……”
“那现在放出来了,你心里能平吗?”萧谨鄙夷,你是干什么的自己也不知道?左闻人想想:“心自然是不能平的。”
手腕一紧,让萧谨一把抓住,太子殿下‘激’昂慷慨:“我也不平!走,我们既然找不到别的中兴之主,我们就学伯夷叔,不吃萧家的饭,我们到深山隐居去,挖黄‘精’采山‘药’,再也不回来了。要知道这天下,如今全吃的是萧家饭。”
硬生生把左闻人吓倒,张口结舌:“隐居?”他还有妻子,妻子才生一个孩子。又在当地小有名气,不忘先帝,为老师鸣不平,正受人景仰的时候,到深山里挖黄‘精’采山‘药’?
看出来他的魂不附体,萧谨更吓他,用上三分力气拖着左闻人往外面走:“没油没盐,却落理肠清神明不是,我们现在就走,早到山里早采山‘药’,免得路上饿了要吃萧家的饭。”
左闻人神智‘乱’了,手抓着桌子干笑:“世兄你好大力气,和老师真不像,你让我想想,”萧谨手上松开一些,瞪着他:“男子汉大丈夫,说走就走。为先帝,还怕抛下妻子家人!”
左闻人心想,读书十年,为的不就是妻子家人。
他才想到这里,且觉得这小世兄说话刁钻,什么以后吃的全是萧家饭。萧谨又开始了:“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这些和我们对先帝的感情比起来,又算什么,全丢了不要!”
小鬼在房‘门’外面快笑翻天,心想秀才你再不到深山隐居去,我也看不起你了。
房里的左闻人越想越害怕,抛家别子,颠覆流离,这和不久前的‘乱’世有什么两样?他赶快劝萧谨:“小世兄,你不要冲动,你隐居老师会伤心的。”萧谨伤心地道:“我认为既然不认现在的当今,我们就走得远远的。没想到,你和爹爹全是胆小鬼……”
“唉,世兄,我们只是想争取一些权利,没有想怎么样。”左闻人说出实话。萧谨不敢相信:“就这样?”
左闻人恨不能掏心:“就这样。”
太子殿下:“呵呵,嘿嘿,哼哼……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转身而去。左闻人追出来,只见到两个潇洒而去的背影:“世兄,你不要冲动啊……”
你才是冲动,萧谨头也不回,出‘门’上马去了。出了集镇,不知是哪一个先笑的,主仆在马上笑成一团:“哈哈,太有趣了。”
一路笑回来。
策马几十里,先看到三团和四团。她们穿着火红的衣服在野梅下,让父亲抱着往树上爬。三团头上别着好几朵红梅,衣上也簪着,还对着枝梢头红梅伸长手指:“够不到。”萧护伸长手臂,把‘女’儿再举高,看着她顺利的摘下梅‘花’,呼一口长气:“哎哟喂,”萧护就忍俊不禁:“有这么累?”
三团颦眉头:“我是为父亲累的。”萧护放她下地,看着她站稳,才在小鼻子上刮一下:“三团真会说话。”
注意力只放到三团身上片刻,四团爬到树上。不过一人多高,萧护大惊,一步就迈过去,伸手来接。
树上有冰雪滑不留手,四团又带着暖手套,不好握紧。
四团不是为树滑摔下来,是一仰脖子,喜欢了:“哥哥!”只顾着看回来的萧谨,脚没踩住,往下就摔。
萧护接了一个满怀,和‘女’儿皱眉:“以后不许自己上树!”四团也皱眉,嘴快的找了一个垫背的:“哥哥不好。”
“去找母亲吧,又怪哥哥。”萧护和‘女’儿相互瞪瞪眼,‘交’给六么带去给车里的十三,自己徐步往前走几步,顺便接一接儿子。
先看到萧谨面上的笑意,萧护微笑:“有什么好事情?也值得这样笑。”很快萧谨过来下马,把左闻人的话说了一遍,萧护却没有笑。
北风更急,急得好似催人的世道。萧谨看父亲负手在风中踱步,也觉得不对:“是不好吗?”萧护这才微动嘴角,给了儿子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是你不好,是他们!”
他心里好似滚油在浇。
先帝故去已多年,还有左闻人这样的人想着拿先帝煽动事情。难道自己这皇帝,一辈子屈从于糊涂先帝之下?
皇帝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刀快舞到自己眼睫前,自己还在为哄‘女’儿们开心‘花’尽心思。身为皇帝,放眼看的应该是天下人。
看儿子满身是雪还陪自己在外面,萧护命他:“和我车里去,从今天起,我们快马赶往关外。”
当夜,儿‘女’们全睡着后,萧护悄悄坐起来。今天没有让小青留在车里,皇帝可以一个人想想心事。
“不喜欢?”十三也坐起来,递一件衣服给萧护披好,又去添火盆中的炭火:“从儿子回来以后,你就有心事,和我说说?”
萧护注视妻子的一举一动:“没什么,就是想回去再疼孩子们不迟。”十三偏过脑袋来微嗔:“是呀,我就说你太惯着小公主们,再大大还不揭殿顶的琉璃瓦。”
十三还是笑得如‘春’‘花’一般,萧护心里一松,懒洋洋:“是我的‘女’儿,自然揭琉璃瓦。十三小时候,可没揭过。”
十三对着‘女’儿们,再想到自己小时候,就不满上来:“我小时候,耳朵根下面全是你。每天一睁眼,就是打哈欠不好,你夫君以后不喜欢……听来听去全是你。”
还揭琉璃瓦?就是你们家的瓦也不敢‘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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