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抛出一个比较模糊的信息,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小有天赋,但又不会太过分引起戒备。
藏拙是必要的,但绝不是死捂着。
郁华沉默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每多一个呼吸都在加重顾温对于自己的份量。
“入门。”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仿佛蕴含着莫大的重量,以至于说完后都有些无法呼吸。
错愕,惊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一同涌上来,郁华没想到顾温竟然真的能练成,她给予这门功法不是给他个人的,而是给顾家这个还会延续千年的血脉。
是无数顾姓后人,不是名为顾温的男子。
所以她又一次寻来,这一次是仅仅为了顾温个人。郁华不带宗门与玉清派的因果,仅仅是欣赏他个人而传授修行之法。
可如今她随手为之的行为好似解开了他的束缚,被夺取仙缘的鱼儿跃过龙门变成了一头真龙。
顾温问道:“不知顾某资质如何?”
“玉清道法千年未有一人炼成,你是唯一一个。”郁华目光复杂,这多少有些人算不如天算,宗门为了得到赵家的帮助卖了顾温,可转头这枚弃子成了天下唯一一个炼成玉清道基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
“你可以借此进入三清宗,我可以举荐你,入门便是长老。”
郁华话一半,忽然听见对方心底再次升腾的警惕情绪,话音一转说道:“但这不是强制性的,三清宗并非寻常宗门,我们并不抗拒外人习得三清道法,天下最广为流传的练气之法有半数出自三清。”
她心底不知叹息多少次,顾温从能力到品行她都很满意,如今连天赋都比赵丰好上不知多少倍,还学会了玉清心法。
最让人稀罕的是失去的,他本应该是自己的护道人。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宗门和赵家能把那件宝物还回去,否则凭什么让顾温履行原本的因果。同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关键时候破坏三清宗的大计。
郁华眼中融不进沙子,可却因为宗门与赵家的龌龊牵连顾温这个受害者,同样不信任他,让她感到颇为讽刺。
“顾某会慎重考虑,只是在此之前还请仙子为我保密。我与赵家之间,并非君臣。”
顾温并没有把话说死,他的心绪如藤蔓根须交织一般复杂,既想抓住这个机会,又怕陷入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既然瞒不住了,不如以进为退展示天赋,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价值。否则如何让他人投资自己,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青睐,他这个姓氏带来的好处估计也已经消耗殆尽了。
但他没有失败的余地,必须慎重再慎重。
而顾温的心念在面前这位道门天女眼里,就如畏缩阴影之中的狸猫,警觉着,戒备着一切靠近自己的事物。
郁华点头道:“你考虑清楚便来找我,我会让人送你出大乾。”
这些事情她能够理解,确实不能让赵家知道,只是顾温这种处处戒备自己的心念让人烦躁。
特别是知道他炼成玉清道基之后。
她挥袖打算离开:“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仙子来去匆匆,顾某招待不周......”
顾温故作挽留,可却被郁华一声轻笑打断,道:“你若真心想招待我,便不会处处戒备。修行如逆水行舟,不可能事事完美。”
“小的.....“
“顾温,你可知玉清心法来头?玉清心法筑道篇,世间三十六成仙法之一,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你是当世唯一炼成者,自称小的?莫要玷污玉清心法。”
郁华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寒意,她知道如此并不是沟通,而是争吵。
可她莫名地越发觉得顾温不爽,生出一种没有由来的厌恶,那是一种嫉妒。
玉清心法开篇“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短短十六个字,师傅花费了五百年,郁华从记事至今,终不得师祖眷顾。
如今千年来唯一一个学成者出现了,却是一个卑躬屈微的凡夫俗子。
他本应该如天之骄子,而非卑躬屈微的奴仆。
两次被打断的顾温也不羞恼,眸光越发平静,他静静看着郁华说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顾某出身贫微,一句小的是我讨生活的必需品。”
郁华万般妒意在这一瞬间消失,一句‘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已经让她心绪抽痛,她微微压低斗笠,道:“是我失言了。”
似乎被心中的羞愧驱使,她急急忙忙转身离开,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微风。
微乎其微的灵气被牵动,如水滴玉湖的清响。
她豁然回首,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色彩,那道她无法跨越的心念壁垒在此刻裂开了一道口子,躲藏在壁垒后的人从裂缝向她伸手。
并非入门,而是......筑道一重天!!!
顾温伸出手来,一缕吉光片羽的道韵显现,展露部分修为。
玉清道基第一重。
她说的对,不可能事事完美,如果事事完美那么自己应该是赵丰,而不是顾温。
他是在阴沟里蔓延的藤蔓,习惯躲藏于阴影,可若想茁壮成长终归是要朝向骄阳。
“郁华仙子,四天时间玉清心法筑道篇第一重,应算天下几等?”